欠你的秋天，风都会送来

咱老院子里的桂树又开花喽，那细碎的金花瓣儿，扑簌簌地落在青石板上，看着就跟俺娘撒哩碎糖块儿似哩。俺蹲下身子去捡，指尖刚碰着花瓣，风 “呼” 哩一下子，裹着那股甜丝丝哩桂花香就扑过来咧，一下子就把俺拽回去年秋天哩。

那会儿俺在外地忙得脚不沾地，电话里俺娘说：“桂花开哩可稠啦，俺给你晒了些桂花干儿，就盼着你回来煮桂花粥哩。” 俺只能跟她说：“今年回不去喽，项目催哩紧。” 电话那头愣了一小会儿，接着就听俺娘笑着说：“没事儿，风会给你送点香味过去，亏不着你。”

这回一进院门，就瞅见竹筛子搁在窗台上哩，里头晒哩桂花干金晃晃哩，比去年电话里说哩还多些。俺娘从厨房出来，手里攥着块擦碗布，围裙上还沾着点面引子。她笑着说：“知道你今儿回，早上特意把桂花翻了翻，就怕返潮哩。” 俺伸手摸了摸竹筛哩边儿，还热乎着哩，那是秋阳晒透哩温度，就跟俺娘以前给俺暖手哩手心儿一个样。

厨房灶台上，放着个搪瓷碗，里头盛着红薯干儿，也是晒好哩。俺娘说：“去年你说想吃咱院后坡哩红薯，秋天俺就去刨了些，晒成干儿等你，没想到你没回来。俺就装在罐子里收着，今年拿出来一尝，还脆生生哩。” 俺捏了一块放嘴里，甜哩直噎人，跟小时候俺娘揣俺兜里哩味道一模一样。记得以前秋天，俺娘总领着俺去后坡刨红薯，俺就跟在她腚后头，她一锄头下去，刨出红通通哩红薯，带着泥就递给俺：“擦拉擦拉就能吃，甜哩很。” 现在后坡哩红薯秧子早都枯哩，可俺娘晒哩红薯干儿，还留着那年秋阳哩味儿。

衣柜里，叠着件秋衣，是去年俺娘给俺做哩，针脚密密麻麻哩，袖口还补了个小补丁。去年视频哩时候俺嘟囔了句 “旧秋衣袖口破哩，懒得买新哩”，俺娘就说 “俺给你做一件，比买哩暖和”。结果俺没回去，她就把秋衣叠哩板板正正哩，放在俺以前睡哩枕头边。“你看这补丁，俺用哩是你小时候穿哩碎花布，” 俺娘指着补丁笑着说，“想着你穿着，就跟带着小时候哩秋天似哩。”

傍黑天儿，俺娘煮了桂花粥，锅里 “咕嘟咕嘟” 直响，香气一下子就飘满了院子。她盛了一碗给俺，粥面上飘着几朵桂花，甜香裹着热气。俺喝了一口，眼泪差点就掉下来咧。俺娘坐在俺对面，也端着碗，慢慢喝着，说：“去年欠你哩秋天，今年风都给送来了吧？你看这桂花、红薯干儿，还有这件秋衣，一样都没落。” 俺一下子想起去年电话里俺娘说哩 “风会送香味”，原来不是风真能送东西，是俺娘把秋天哩好都替俺留着，藏在竹筛里、罐子里、衣柜里，等俺回来，风一吹，那些好就都冒出来咧。

吃完饭，俺跟俺娘坐在老槐树下，风一吹，桂香混着远处稻田哩香味就飘过来咧。俺娘说：“去年你没回，俺秋天就常坐在这树下，看着桂花落，就想起你小时候在这树下捡花瓣，还把花瓣撒你爹茶碗里，逗哩你爹直乐。” 俺靠着树干，跟俺娘挨哩紧紧哩，能清楚哩看见她鬓角哩白头发，在秋阳底下一闪一闪哩，就跟落在她头发上哩桂花似哩。

到这会儿俺才明白，有些秋天是欠不下哩。你觉着错过了桂花开、错过了刨红薯、错过了俺娘做哩秋衣，可实际上俺娘早把秋天哩暖和都收在日子里哩，就像晒桂花干儿似哩，慢慢地晾着，等你回来，风一吹，那些暖和就都到你跟前哩。欠你哩桂花粥，风会送来；欠你哩红薯干儿，风会送来；欠你哩俺娘给哩暖和，风更会送来，一点都不晚。

夜深哩，俺装了点桂花干儿放在包里，想着带回去，想俺娘哩时候，就泡杯桂花茶。风从窗户缝里偷偷钻进来，带着桂香，轻轻落在俺放在桌上哩桂花干儿上。俺一下子觉着，不管俺走多远，俺娘都会把秋天哩好托风送给俺，就像小时候，她总把最好哩秋果揣俺兜里，生怕俺吃哩亏。原来欠你哩秋天，从来不是真哩欠，是俺娘把爱藏在秋天里哩，等风一送，就都到心里头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