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双雀

阳台的晨光薄薄铺在鸟笼上，像刚晒软的棉布。笼里的纯黄雀醒了，抖了抖翅膀上的潮气，在横杆上踮了踮脚，才慢悠悠地凑到食盒边啄米。那阵子它还是独个儿住，除了吃食就是缩在巢里打盹，阳光透过笼栅落在它身上，暖烘烘的，它就眯着眼装睡。妻子总趴在笼边逗它，手指头戳了戳笼壁，它也只是掀掀眼皮，照旧一副懒得动弹的模样。

“这鸟儿太孤单了，得给它找个伴儿。” 妻子念叨了好几回，没过几天，就抱回一只黑羽带白斑的小鸟。这小家伙的羽毛真好看，墨黑的底色上，翅尖那两撮白像沾了点雪，一扑腾翅膀，浑身的毛就泛着光，活脱脱一只会动的小墨画。它性子野得很，刚进笼就扑来扑去，啄食时脑袋一点一点的，还总用爪子扒拉笼角的玩具球，“哒哒” 的声响把安静的笼子搅得热闹起来。纯黄雀被惊得跳了一下，歪着脑袋看了半天，又缩回到角落去了。

谁想这新伙伴一来，纯黄雀像变了只鸟似的。以前清晨总能听见它慢悠悠啄米的细碎声响，如今刚天蒙蒙亮，就听见它扑向食盒的 “哗啦” 声。黑白雀刚伸头想叼粒米，纯黄雀 “嗖” 地冲过去，羽毛炸起来，像攒了一肚子气似的，用爪子死死按住食盒，圆眼睛瞪着对方，小脑袋昂得高高的，活脱脱一副护食的小霸王模样。喝水时更霸道，霸占着水罐不肯挪窝，非得等自己喝够了，跳到玩具架上梳理完羽毛，才肯给对方留机会。

最逗的是抢玩具球的时候。那五彩的小皮球一滚，两只鸟的精神头就全来了。黑白雀刚用喙碰了碰球，纯黄雀就猛地冲过去，嘴里 “叽叽喳喳” 叫着，像是在喊 “这是我的”。有一回它俩缠在一块儿抢球，细小的羽毛飘了一地，纯黄雀梗着脖子不肯松劲，黑白雀扑腾了几下，终于松了口，跳到横杆上梳理乱羽。纯黄雀得意地用爪子拨弄着皮球，脑袋昂得老高，那模样，像是打了场大胜仗。

我蹲在笼边看了半天，忍不住笑出了声。妻子端着洗好的苹果走过来，胳膊肘轻轻碰了碰我，瞥了眼笼里的动静也笑了：“你看这黄雀，以前蔫蔫的，现在倒精神多了。” 她的声音软软的，我转头看她，她正盯着笼子出神，眼里带着点温柔的笑意。我忽然想起刚和她过日子的时候，日子也像这独笼的雀儿，平淡得没什么波澜。如今日子久了，添了这些柴米油盐的琐碎，倒比以前鲜活多了。阳光渐渐爬高了，透过笼栅洒在两只小鸟身上，纯黄雀正低头啄着皮球，黑白雀在一旁蹦蹦跳跳，时不时用翅膀蹭一下它的后背，它也只是抖抖羽毛，不再像先前那样凶巴巴地驱赶了。

日子长了我才发现，纯黄雀的 “霸道” 里藏着热闹。以前它独个儿待着，常常缩在角落发呆，如今总追着黑白雀打转，哪怕是抢食时的小争执，也让这小小的笼子里多了几分生气。就像我和妻子的日子，以前总觉得过得慢悠悠的，后来添了这些彼此的牵挂，反倒越过越有滋味。

有一回，纯黄雀不小心从横杆上摔了下来，腿好像受了伤，走路一瘸一拐的。我和妻子急得不行，赶紧找了棉签和药膏，小心翼翼地给它涂抹。妻子的手都在抖，嘴里还念叨着 “慢点，别碰疼它”。那一刻，看着笼里蔫蔫的小鸟，心里酸酸胀胀的，才真切感受到生命的脆弱。倒是黑白雀，那天出奇地安静，不再抢食，还总守在纯黄雀身边，时不时用翅膀轻蹭它的身体，把啄到的米粒叼到它面前。妻子用指尖碰了碰我的手背，我们没说话，只是一起盯着笼里的小鸟，心里又暖又酸。这份跨越物种的陪伴，让我忽然懂得，日子里的温暖，从来都藏在这些相互扶持的细碎里。

还有一回，我和妻子为了鸟儿的事争了几句。她觉得该让它们自由相处，饿了就抢食，累了就歇着，这才是天性；我却担心纯黄雀总欺负黑白雀，尤其是它腿还没好利索。争到最后，我俩都笑了 —— 这不就跟过日子似的，遇到事儿总有不同想法，慢慢磨合着就找到了平衡。这两只小鸟就像一面镜子，照出我们日子里的点点滴滴，让我们在吵吵闹闹中越来越默契。

傍晚的夕阳斜斜照在阳台上，把鸟笼染成了金黄色。纯黄雀和黑白雀挨在一块儿，纯黄雀微微侧着脑袋，用喙轻轻梳理着黑白雀翅膀上的羽毛，动作慢腾腾的，像是在呵护什么宝贝。黑白雀则惬意地缩着身子，偶尔用翅膀蹭一下纯黄雀的后背，发出轻轻的 “啾啾” 声。晚风从阳台吹进来，带着妻子刚晾好的衣服清香，笼里的小皮球静静躺在一旁，阳光落在两只小鸟的羽毛上，暖融融的。

看着它们相依相偎的模样，我忽然想起刚把纯黄雀带回家的那天，也是这样的好天气。时光在鸟儿的羽翼间悄悄溜走，也在我和妻子的鬓角刻下了痕迹。如今的日子过得快，我们总在忙忙碌碌中忽略身边的温暖，可这笼里的两只小鸟却用它们的相处告诉我们：陪伴从来都不是轰轰烈烈的誓言，而是清晨一起啄食的默契，是受伤时相互依偎的坚守，是日复一日的相守与牵挂。

愿我们都能珍惜身边的这份陪伴，在平凡的日子里，慢慢啄出属于自己的温暖与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