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经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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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民》
（一）
他弯下腰，大地便挺起
他的腰身，风数着麦浪
将每一粒汗
楔入龟裂的黄昏
手掌摊开，沟壑纵横
指纹里埋着去年的雪
镰刀锈了，月光就替他收割
一茬一茬，岁月骨缝里
渗入雪花的的耕耘
他站着，是碑上的草书体
躺下时，大地才用墒情
临摹出他完整的人形
（二）
他数完谷粒
就睡进犁沟的阴影
锈水在血管中
慢慢长出黄昏
麦穗计数他的脊椎
一节节沉入粘土
而口袋里的月亮
正慢慢结晶成型
土地在鼾声里
轻轻翻了个身，往往压住
所有未发芽的姓名
（三）
他们用指纹，抵押给土地
换回一袋袋会走路的养分
稻穗在血管里
练习倒伏，而弯腰的弧度里
天空正分娩新的黎明
晒谷场上的麻雀
突然集体噤声
一粒秕谷在粮仓深处
咳出了整个秋天的锈痕
（四）
铁锹在墙角。站成另一根脊椎
晒场上的麦粒，突然开始背诵
自己的墓志铭
土地在皮肤下，继续涨潮
指缝间漏下日晷的逆行
每一粒阴影，都在抽穗生根
弯腰时，整条地平线
楔入他腰椎的第三节刻度
而炊烟始终不愿意
用直线，丈量他的生命
（五）
他们用脊背称量乌云
每一道闪电都硌在
老茧的账簿里
稻穗垂首时，大地开始清点
它赊给天空的黄金
犁铧翻开日历，每一页
都站着未破晓的人生
而晒场上的风
正把晒烫的汗珠
串成来年种子里躁动的心
弯腰的剪影，比遗嘱更沉默
当月光来收割，他还躺在田埂上
用一粒谷的胚芽
测量子宫状咸涩的人形
《老农》
铁锹在墙角，站成另一根脊椎
晒场上的麦粒突然开始背诵
自己的墓志铭
土地在皮肤下继续涨潮
指缝间漏下的不是种子
而是缓慢沉淀的星辰
他们用脊背称量乌云
每一道闪电都硌在老茧的账簿里
稻穗垂首时，大地开始清点
它赊给苍穹的黄金
而晒场上的风
正把晒烫的汗珠
串成来年种子的新生
他弯腰的弧度比地契
更接近大地遗嘱
当月光来收债，他还躺在田埂上
似一粒干瘪的谷物
然后吸入晨露，慢慢把土地
胀成待产的腹部
指纹在犁沟生根
晒谷场正用阳光称量
一代代人的风骨
麦芒刺破账簿的肌肤
数字便在指缝间
长出带穗的遗嘱
黄昏的谷仓里堆金藏银
鼠群用胡须丈量
未被磨齿咬碎的芒星
并发出疑问，这究竟算不算
另一种收成
当议论在仓库里熟透
诗人便弯下腰拾起
这大地最沉重的一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