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燕

快三月了，气温依旧低迷。寒风如刀，白雪皑皑，恍若寒冬。小雨淅沥，天地混沌，山水朦胧。阳光如羞涩少女，一直躲在云山雾海不想露面。大地，笼罩在一片昏暗和肃杀中。

千呼万唤的春暖花开没有出来，媒体还在反复提醒防寒保暖。心情受了影响却又无可奈何，出去走走吧。

独自漫步小区走廊，淅淅沥沥的风雨声中竟然传来了叽叽喳喳的鸟鸣声。抬眼一望，惊喜交加。头顶的燕巢满是精灵。那是每年都来的燕子啊。

春天的信使到了，春天还会远吗？

却又纳闷，它没滞留南方，而是如约而至，带给我们的除了惊喜诚信。大概春天也会紧赶慢赶，速速到来吧。

住在城里的燕子是幸福的。不用担心窝巢被毁，不用担心鸟蛋被偷，不用担心骨肉分离。小区是城市的细胞，城市是文明的产物，里面的人自然受了文明的熏陶，就连幼儿园的孩子也知道燕子是益鸟，应该保护。再怎么顽皮，也不会影响燕子活动，更不用说要它们性命了。如有燕子受伤在地，还会有人自发救助呢。再说，城市温室效应明显，可能也是欢迎它们早来迟走吧。

看到它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幸福生活，听到它们叽叽喳喳轻松愉悦的春天赞歌，我就情不自禁地想起家乡的燕子来。

春节一过，燕子就成群结队，跨千山，越万水，来到星辰般散落的农户家中。没有高楼大厦，不是避雨胜地，只要没有特殊情况，它们会一住到底的。即使雨打风吹巢穴被毁，它们也会就近筑巢的。一趟趟衔来泥巴、树枝等，经唾液湿润后筑巢安家。少则三四天，多则十几天，新家落成了。或悬于屋檐，或偏安墙角，或挂于堂屋，看似危险，实则坚固，俨然巧妙绝伦的建筑师，其杰作完全颠覆了许多建筑学原理。接下来，就是安顿下来生儿育女，其乐融融了。

燕子是祥瑞之物。大家绝不因其弄脏新屋大发雷霆，也不因其聒噪无比怒目而视，更不会干出粗暴撵走捣毁巢穴之事。而是信奉“燕子不来穷人家”的信条，并想方设法为其提供便利。燕子不来的人家，还会因此郁闷不已，担心富贵远去厄运降临呢。

燕子的活动自然逃不过孩子的眼睛，他们常会停下脚步，静观其活动踪迹。敬佩它们日复一日地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爱戴飞进飞出最是辛苦的成年燕子。雏燕一见父母回巢，叽叽喳喳闹着，似嗷嗷待哺的婴儿在接受父母投喂食物。这和孩童时的自己何其相似，一下就拉近了距离。有人说，一对燕子喂养一窝小燕，每小时至少捕食十五次，每天高达一百八十次。平均每天能捉450到500只害虫，加上自己食用的部分，总数达600只以上。不管是对燕族还是人类，都算劳苦功高了。

我突发奇想，它们如此辛苦，何不给它们投喂食物呢。一天，我趁大燕外出的短暂时刻，搭起梯子将一坨米饭放入燕窝。然而，令人惊讶的一幕出现了。雏燕万分警惕，叽叽喳喳地怒目而视，还将米粒一一啄起，迅速抛下，弄得地上一片狼藉。不合胃口，还是厌恶不劳而获。换成菜叶再喂，也是如此，只好放弃。有人说是野性难驯，它能在你家筑巢就很不错了，何必去改变固有习性呢。我想，它们该不会是讨厌不劳而获吧。

与燕子不同的是，人是健忘的，是最能改变固有习性的。好习惯和优秀传承会在时间长河中泯然消失，血海深仇也可化为乌有，弄到完全迷失自我的地步。这一点是没法同燕子相提并论的。还有，人类喜欢不劳而获，不惜殚精竭虑发明许多机器，搭建若干平台，让你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谁会像燕子一样冥顽不灵呢。

自己的尝试宣告失败，我不懊悔。反而高兴地看着它们来去匆匆，茁壮成长，最终展翅翱翔，逐梦蓝天。

不管如何，燕子来了就是喜事，就是福音了。

燕子来时才是春。草绿山青，河水低吟。人们一扫往日阴晦，容光焕发，精神振奋。看着燕子忙忙碌碌，感觉自己也长了翅膀，浑身充满力量。一个个摩拳擦掌，斗志昂扬，把阴晦潮湿的一天过得明媚如春。他们开始忙碌起来。栽种蔬菜，播种粮食。千万记得适当深些，否则燕子会让你长记性，让你牢记只有耕耘才有收获的道理。

这样一个乍暖还寒的季节，即使暂有阴霾，也要像燕子一样无惧风雨，辛勤劳作，展翅翱翔。

接下来的时光，万物生长旺盛，新鲜事物层出不穷。燕子活动的空间越来越大，像凭空消失一般。喜欢猎奇的孩子们便被其它新鲜事所吸引，不再钟情燕子了。其实，燕子一直住在这里，只是不再囿于巢穴，而是像父辈那样展翅蓝天了。

寒风起时，燕子已先知先觉。它们像商量好似的，从城乡启程，跟随群体一起奔赴南方，开启艰苦而漫长的迁徙之旅。我们与之相伴，温暖愉悦。我们敬畏它们遵循自然法则，敬畏它们热爱生活，敬畏它们执着坚守。这是我们切实体会到并能受益终生的。

想到这，心情豁然开朗。

不经意间，风止雨霁。阳光已经钻出云层，沐浴大地。燕子像黑色精灵，身姿矫健，穿梭天空，划出一道道优美弧线。

春天，春天真的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