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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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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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汾河岸畔的烽火长歌

秋阳漫过汾河湾的滩涂,把浅滩的鹅卵石照得发亮,岸边的芦苇荡泛着金光,偶尔有白鹭掠过水面,翅尖沾着的阳光,落进河里成了一闪而过的星子。

此刻,我正徘徊在汾河岸畔的临汾市尧都区刘村镇刘北村徐家胡同。这里的徐家大院,是八路军驻晋办事处驻地遗址。昔日的院落,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院墙塌了大半,青砖缝里钻满野草,风裹着落叶灌进空屋,卷起一地无人清扫的尘埃,尽显岁月的沧桑。

胡同口西南侧立着一块黑色石碑,青灰色的基座上,一枚红五星如淬火的火种,在正中熠熠生辉。两端的一长两短横线,似无声的电波,传递着往昔烽火岁月里的坚定与炽热,将历史的厚重与信仰的光芒,牢牢锚定在这片土地上。碑身正面镌刻着“山西临汾尧都革命老区遗址保护,八路军驻晋办事处遗址(1937.11——1938.2),尧都区老区建设促进会,2022年8月1日,敬立。”碑身背面镌刻着“八路军驻晋办事处是中国共产党在华北地区建立的唯一公开办事机构,是在山西开展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根据地,是党领导华北救亡,实现全民族抗战的中心,是沟通晋陕交通,保障八路军军需物资的枢纽,是接待进步人士,输送革命青年的前哨。1937年11月8日,大原失守,八路军驻晋办事处从太原撤至临汾,驻临汾河西帽儿刘村徐家大院。根据中央指示精神,20天内完成了扩军3000人的任务,组建了八路军学兵队和炮兵团。八路军驻晋办事处,在刘村以灵活多样的斗争艺术,建立和巩固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为八路军开赴抗日前线,打击日本侵略军,开辟抗日民主根据地作出了巨大贡献。期间,中央军委副主席周恩来,八路军总司令朱德等,曾到八路军驻晋办事处指导工作,并会见外国记者史沫特莱等,还介绍了华北抗战形势和军民的抗战决心。期间,彭德怀、贺龙、左权等我八路军高级将领,曾到刘村徐家大院,指导抗日救亡。1938年2月,临汾论陷前,八路军驻晋办事处撤离临汾。尧都区老区建设促进会,2021年8月1日设立。”那些白色文字,真实地记录着历史。石碑的背景,是古朴砖石建筑,绿树掩映,透着岁月的痕迹,展现出革命遗址在时光里的厚重与变迁。

立于“八路军驻晋办事处遗址”石碑前,指尖轻触那凹凸的碑文,粗糙石面似有温度,瞬间将我拽入历史的洪流。眼前浮现出当年先辈们在这里奔走忙碌的身影,他们在战火中传递情报、筹备物资,为抗击外敌燃烧热血。我的思绪犹如汾河的水波般翻滚,崇敬与感慨交织,那些峥嵘岁月虽已远去,却在这石碑的沉默诉说里,永远鲜活滚烫。

1937年深冬,临汾的雪来得突然。当八路军驻晋办事处的木格窗棂第一次被霜花覆盖时,彭雪枫主任正伏在徐家大院的油灯下,给远在河南镇平的妻子林颖写信。笔尖在泛黄的信纸上沙沙作响,窗外汾河的冰凌声隐约可闻,这位时年30岁的将军,尚未意识到自己与这座晋南古城的缘分,即将被镌刻进历史的褶皱。

徐家大院,是一座典型的晋南民居,青砖灰瓦的二进院落里,彭雪枫主任的办公室兼卧室设在后院西厢房。房东徐桐荫,是一位留洋归来的开明绅士,此时正站在院中的老槐树下,望着穿梭如织的八路军战士搬运电台设备。这位前清秀才不会想到,自己捐出的这方院落,即将成为华北抗战的神经中枢。在临汾的127个日夜,彭雪枫主任的作息表精确到刻:晨曦微露时,接见各地赶来的抗日青年;日上三竿后,与周恩来、朱德商讨战局;午后,给学兵队讲授《游击战术》;暮色四合时,伏案起草电文。据当年学兵队学员周启邦回忆,彭雪枫主任的课堂,永远带着硝烟味:“他教我们画地形图时,手背上还沾着前线带回来的黄土。”

1937年11月16日,临汾各界群众大会,在文庙前召开。彭雪枫主任站在临时搭建的讲台上,望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突然将演讲稿揉成一团。这个细节被《新华日报》记者刘白羽记录在随笔中:“他的声音像汾河的浪涛,从《论持久战》的深邃,到阎锡山晋绥军的动向,最后化作振臂高呼——‘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在徐家大院东厢房的密室里,彭雪枫主任与阎锡山代表的谈判,一直持续到子夜。墙上的军用地图上,红蓝铅笔勾画的战线不断延伸,茶壶里的酽茶续了又续。这位曾只身入虎穴说服阎锡山的统战高手,此刻正用三寸不烂之舌,在晋绥军与八路军之间构建着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联盟。

一个冬日,临汾学兵队的训练场,黄土被寒风卷起,挟裹着战士们操练的呼喊声。彭雪枫主任站在场地边,眉头紧锁,看着学员们训练。蓦地,他想到,日军骑兵频繁侵扰,可学员们使用的砍刀,在马上作战实在是不便,许多传统武器,亦在对抗中略显乏力,打造一款克敌利器迫在眉睫。他自幼习武,对兵器钻研颇深,脑海中不断回想着实战场景,以及各类刀具的优缺点。为了尽早打造出利器,他找来军中善于用刀的战士,还有熟悉锻造工艺的工匠,在训练场一角围坐,就地取材,用树枝在地上画着刀的雏形。刀刃该多长、刀背该多厚、刀柄如何设计更趁手,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然后,他便带着木工出身的教员谢振华,在徐家大院的马厩里反复试验。月光下,他们用榆木削制模型,用麻绳测量握柄弧度,最终设计出比日军军刀长三寸、更适合劈砍的骑兵刀。

试验刀打制出来后,彭雪枫主任亲自上手,在训练场上挥砍、劈刺。刀风呼呼作响,可每一次挥舞,他都在感受刀的重心、力度反馈。不合适,那就再改!一次次调整设计,一次次重新铸造,历经多日,一款刀身纤长、刀背轻薄、带护手圈的马刀基本成型。这时,虽然还未大规模打造,也还没被命名为“雪枫刀”,但在临汾学兵队训练场诞生的雏形,已然承载着抗日杀敌的使命,为后续驰骋战场的传奇埋下了伏笔。故此,可以说“雪枫刀”的雏形就诞生于临汾学兵队的训练场。

1938年2月,当最后一批学兵队学员离开临汾时,彭雪枫主任将一把特制的“雪枫刀”赠予周启邦。刀鞘上刻着“临汾启程,斩寇四方”8个字。这把刀后来随周启邦转战豫皖苏,在倪圩子战斗中劈开过日军的铁丝网,也在板桥集阻击战中饮过敌人的鲜血。

28日,临汾城飘起了鹅毛大雪。彭雪枫主任站在徐家大院的门楼下,望着学兵队队员们踏着积雪远去。他的皮靴上沾着晋南的黄土,军大衣领口还留着徐家灶房的葱花味。这一别,他再也没有回到临汾。

10年后的豫湘桂战场,当彭雪枫主任在夏邑八里庄指挥作战时,随身携带的皮包中仍装着临汾时期的笔记本。泛黄的纸页上,除了密密麻麻的战术推演,还夹着几片银杏叶。那是1937年深秋,他在文庙前捡拾的,印记着临汾的秋天。

“八路军驻晋办事处遗址”纪念碑静默屹立,右后方的一棵泡桐树,愈发显其粗壮,秋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似在讲述过往岁月中的烽火故事。苍劲泡桐摇落岁月的风,挺立石碑镌刻烽火的痕,二者在汾河岸畔并肩而立,树影与碑影交织间,共同奏响了一曲回荡着先辈热血与家国情怀的烽火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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