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故乡临西,已经三月有余了。闲暇之时,我总爱打开手机音乐,聆听由晓光作词,徐沛东作曲,霍勇演唱的《乡音乡情》。那“乡情缠绵,乡音难改。一声声乡音,一缕缕乡情,时时刻刻萦绕在我心
窝”的歌词,深深地触动着我的心弦。
穿梭在故乡时光的隧道里,乡音,是我耳畔最优美的旋律;乡情,是我心中最亮丽的风景;我的生命,因乡音•乡情,而多姿多彩!
生命之中有许多印记,乡音•乡情,是存储于生命最深处的珍贵印记之一。于我这个客居异乡半个世纪的游子而言,乡音•乡情,已经成为一种深情牵挂,一种精神符号,一种生命力量,无关岁月,有关灵魂。“千里作远客,五更思故乡”,是我心绪的真实写照。乡音•乡情这个“鬼精灵”,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从心底一隅跳跃出来,痴情缠绵。那些早已皱褶的印记,更是经常到访我的心空,给我的人生注入激情,使我前行的步伐,更加坚定与从容。
2013年退休后,我每年都要在故乡小村居住几个月的时间,伺候髦耋之年的岳母娘。行走在既熟悉又陌生的土地上,我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信步在村庄的大街小巷,我可以敞开心扉,与乡亲们聊家常,说收成,谈愿景,随心所欲。街坊四邻,亲朋好友,也时常来看望岳母娘。乡音•乡情,凝聚成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水,在我的心底汩汩地流淌;凝聚成一种莫名的力量,在我的身体里生成奔涌。
那天,吃过晚饭,我便与几位乡邻出村散步。一条4米宽的洁净水泥路,穿过田间,延伸到另一个村庄。路两边种植的玉米和高梁,秸秆已长到一人多高,谷子也到了齐腰深,并开始秀穗,真应了那句“六月六,看谷秀”的谚语。一块块田地,方方正正,绿油油的,犹如一条条绿色地毯,醉人眼眸,又恰似一个个士兵方阵,接受着人们的检阅。夏风吹过,沙沙作响,仿佛是士兵的呐喊声。
打开手机日历,方知已是大暑。《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中说:“大暑,六月中。暑,热也,就热之中分为大小,月初为小,月中为大,今则热气犹大也。”大暑节气正值“三伏天”里的“中伏”前后,是一年中最热的时期,气温最高,农作物生长最快。的确如此,我每天黄昏前后散步,路过这片农田,观察农作物的长势,真的是一天一个样。乡亲们看着茁壮成长的农作物,满脸堆笑地说:“秋季肯定又是一个大丰收!”乡音里溢满欣喜,乡情里承载未来。踏着乡土,听着乡音,叙着乡情,品着乡味,如饮一杯醇香的酒,如掬一捧清澈的泉,如沐一缕凉爽的风,早已疗愈了我心中的思乡之伤。
水泥路上,有许多散步的村民,不管是不是一个村的,却因相邻而居,彼此大多相识,即使不认识,碰面后也都会客气地打一声招呼。这乡音•乡情,彰显着亲近与和谐,令我心生感动。
散步返回的时候,正值黄昏,暮色中的田野,有一种灰暗如岱般的壮丽。朦朦胧胧间,我看到有一棵大榆树,美丽的剪影,真像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健美男子,屹立在沟渠的北岸边,风儿摇曳着它的枝叶,在暮色的辉映下,显得更加苍劲挺拔。婆娑的枝叶间,透着一抹暮色的余晖,树影斑驳,风吹影动,十分可爱。西天边,那片璀璨绚丽的光影,有着一缕神秘的色彩,点缀在树梢。暮色下的天空,不是灰暗的,而是有一种明丽的蓝色,田野在天光余晖的映射下,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一弯新月,静悄悄地悬挂在蓝色的天空。此时,恰好有一架飞机飞过,一道长长的洁白尾迹云,镶嵌在蓝色的天幕上,煞是美妙。故乡的暮色,如一幅水墨画,铺展在我的面前,韵味无穷,令人痴醉。抬头观看,我发现几颗小星星,也眨巴着眼睛凝视着这美丽的风景。我赶忙拿起手机,把这瞬间定格。我心中暗想,故乡的暮色,多像是我生命的隐语,引领着我去体悟那一种乡音•乡情的平静与安祥,开朗与辽阔。
不知是谁,看到我在拍照,也注意到这美丽的风景,大声惊呼道:“好美啊!”散步的人们纷纷驻足观看,随声附和,发出内心的感叹!沉浸在浓浓乡音•乡情氛围中,一种惬意幸福的感觉,悄然笼罩于我的左右。
故乡的黄昏,并不代表忧伤,那一声熟悉的乡音,那一种浓郁的乡情,那一缕绚丽的颜色,那一轮弯弯的月亮,那一颗闪烁的星星,那一片跃动的云彩,把日暮时分打扮得俏丽温馨。我喜爱故乡的黄昏,它那柔和、神秘又充满乡音•乡情的暮光之美,更像是一场饱含着乡音•乡情的精彩演出,精彩就精彩在它是这一天最完美的谢幕,又以最深沉的姿态,迎接着崭新的明天。此时此刻,由乡音•乡情构成的一幅富有地域特色的画卷,令我耳目一新,感慨良多。一种故乡情怀刻骨铭心、震撼心灵,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蓦然,陆游《与村邻聚饮》诗中“乡情老更亲”诗句涌上心头。是啊!每一次回归故乡,聆听着乡音,感受着乡情,我都会倍感亲切。从村庄意象中,我读出了几分沧桑;从乡音•乡情中,我读出了几分欣喜。记得小时候,没有离开过故乡,乡音•乡情,在我眼里是一幅陈旧的画卷,没有欣赏的兴趣。当离开故乡多年,再次投入故乡怀抱的时候,乡音•乡情,就变成了一幅崭新的画卷,无论从哪个角度去欣赏都能感受到它的绚丽多彩。正如苏东坡的著名诗句:“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每每散步回来,我和乡亲们便围坐在街道上的路灯下,或打牌,或聊天。谈笑声,说闹声,与手中扑克牌摔在桌子上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曲余妙绕梁的乡音•乡情交响乐。
唐代大诗人杜牧曾写过一首《归家》诗:“稚子牵衣问,归来何太迟?共谁争岁月,赢得鬓边丝。”我与杜牧的情况何等相似啊,迈进了老年的门槛,才有空闲每年回到故乡居住一段时间。我知道,这确实有点太迟了,父母在世时,因为工作职责所系,不能经常回到故乡,陪伴在父母身边。即使回来,也是匆匆忙忙,留下了许多遗憾。那些过往,并非云烟,只要想起,依然清晰如昨,可我真的不想触及心底的这块痛点。但那一幕幕有关乡音•乡情的景致,却一次次闯入我的记忆,跌落我的心田,挥之不去。我觉得,铸就在心中的乡音•乡情,不断地浮出记忆的水面,也是一种老来怀旧的常态!我想把这些印记,凝结成对乡音•乡情虔诚敬仰的珍品!
也许,那些从未离开过家乡的人们,看到我对乡音•乡情的迫切渴望,会觉得有点可笑。诸君应该知道,生于斯、长于斯的我,因为“少小离家老大回”,才对乡音•乡情有一种特有的情愫,有一种难忘的印记。这种情愫和印记,不会随着时光流转、岁月更迭,而淡化、而消失,反而会越来越浓郁,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深沉。因而,在我眼里,寂静的村庄、平坦的道路、肥沃的田野、深邃的天空、洁白的云朵、干枯的小河、狭窄的小桥,挺拔的树木……构成了乡音•乡情最美的轮廓,蕴藏着古老的情愫,富含着崭新的韵致。乡音•乡情,是岁月孕育的,是时代铸就的。从大街小巷传进耳鼓的“谁卖旧被套”“谁粜麦子”“修鞋、补鞋、修拉链”“新做的豆腐脑”“刚摘下来新鲜蔬菜”“沙土窝里的大西瓜,不甜不要钱”等等吆喝声,承载着浓郁的乡音•乡情,于我听来,也是那样优美动听,那样亲切熟悉。
一个飘雨的日子,我坐在老屋的椅子上,想用心描写出乡音•乡情的美好蕴涵和生命意义,可“笔拙纸穷情未尽”。不经意间,过往的那一段段旧时光,再次浮现脑海,顿时嘘唏不已。近70年的时光,竟是如此短暂,心里有太多的不舍。一有闲暇,我总喜欢一个人走出家门,来到田野,刻意眺望多彩的风景,倾情聆听醉人的乡音,用心感受浓郁的乡情!
有一天清晨,薄雾弥漫,轻柔似纱,小村笼罩在一片水雾里,一派安静祥和的景象。晨曦努力穿透雾气,撒下一缕缕乳白色的光晕,村庄承载着生活的气息挺立着,空气中飘散着饭菜的香味。我披着晨雾,漫步在街头,勤劳的乡亲们,已开始了一天的忙碌,看到我都热情似火地亮开大嗓门打着招呼。浓郁得化不开的乡音•乡情,醉了我的心扉,也醉了故乡的岁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