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读者（组诗）

——与央视《朗读者》同题

文/资小水

◎遇见

一只蚂蚁行进在田野
一场春天埋伏在它必经的路上
一条三文鱼逆流而上
一场爱情等候在上游的故乡

一群狼和一群羊
在旷野里对峙
一颗小行星在光年以外
瞄准地球

数以亿计的精子
累死在去往子宫的途中
晨光守候在十月开外
等待那声划破黎明的啼哭

◎陪伴

老屋的双扇门

左边，是父亲
右边，是母亲

门上的门神
左边，是父亲
右边，是母亲

门前的石礅
左边，是父亲
右边，是母亲

父亲在左，抽旱烟
母亲在右，纳鞋底
时光，在廊檐下静静地流

◎选择

岁月，惊开一道裂缝
陶罐的内心，苦苦挣扎

形态，色泽和质地
将一位死去的匠人扶起

一抔土行进在死亡的途中
一只陶罐匆匆奔赴于来路

记忆，闪电般划过
照亮转瞬即逝的辉煌

脆响发自内心的遥远
疼痛，碎满一地

陶罐一点一点死去
一抔土，复活

◎礼物

在正午的阳光里
我学会爱自己
关心心跳，呼吸，蔬菜和大米
过马路，小心翼翼
累了休息，不吃油腻……
让风少带走一根头发
尽量不让自己缺边少角
在一些特殊的日子——
恭敬地给亲人送上自己
端午，做一枚粽子
中秋，做一个月饼
清明，做一场失魂落魄的雨……

◎第一次

迎春在料峭中打开自己
小心翼翼的惊惶，撞翻一地阳光
一场倒春寒
潜伏在春天的路口

雏鹰，被爱的名义推入深渊
死亡的气息迫近
恐惧，无助，隐隐的寒气
上升为生命的气流

寒冰松开紧咬的牙关
那片处女地微微伸欠
一首原始的恋歌
令痛感和愉悦，弥漫周遭

◎眼泪

这条属于我的河流
源头搁置于时光之上
母亲在一场疼痛里反复晕厥

我于人世的行走学会悲伤
学会喜悦
给它埋伏一个泛滥的理由

我给予它的恨
或者爱
对它是多么致命啊

它终将干涸
无法飘零一朵凋谢的花
无法拯救一场死去的爱情

◎告别

我知道
用呜咽代替再见的说辞
向一些熟悉的名词告别
意味着什么
我唯一能做的
就是小心地拾起它
为它拭去人世的尘埃
并把这些亲近的字眼
排列整齐
供奉于香案
然后在梦里
和它一次次上演
意外相逢的桥段

◎勇气

上帝递过来一张相同的牌
牌的正面，写着生
写着阳光，鲜花
苦难，悲伤

牌的反面，写着死
写着黑暗，阴冷
决别，消逝

没勇气生的人，选择了
轻生
没勇气死的人，选择了
苟活

◎家

我穿过夜色的身影
形迹可疑
月亮埋伏于那棵老槐
一次次，我惨遭伏击
一次次，她轻松得手
我不敢声张——
走失的童年令我无家可归
成为我多年以来的痛点

夜色被父亲的恕吼撕破
恐惧渐行渐远
伤口至今未曾愈合
——它固执地为我
充当窥视童年的猫眼
老屋健在
灯光依然

◎味道

那锅汤
母亲一直熬着
八角，三奈
花椒，桂皮……
所有的香料都可能被她忽略
唯有那块浸透爱的老姜
她总记着
姜在，爱在
汤，就有了灵魂
这慢性毒药般的汤啊
潜伏着母亲小小的私心
我们喝下
就中了母爱的毒
思念一次
发作一次

◎那一天

那一天，是一个宿命
来过，或没来
它都在

或者，关乎一场风
或者，关乎一场雨
甚至，关乎整个世界

别人把它忽略
世界把它遗忘
只有你，记得

◎青春

当春天来临
我们懵懂如一粒新芽
一如无所事事的风
游走于季节
嘻戏阳光
错过每一场雨
一朵一朵
虚度春花

当来路已成前世
一群拉风少年无端出走
拖着我们长长的影子
抛撒我们曾经的春光
忽略所有的爱恨
却一再忘却蹲身下去
把自己开成
一朵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