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春天一起返乡（组诗）

诗/资小水

◎和春天一起返乡

返乡的春天已经启程。

此刻，正翻越秦岭，奔跑在沱江的两岸。

领头的燕子，已抵达大毛山，正下到弯道河的溪水旁。

距离老屋门前的老榆树，只有一里之遥……

就乘坐高铁吧。

可以免了携带春雷的沉重。车轮隆隆一吼，便是惊蛰的雷声了。

行李不用太繁复，一袋暖阳，一袋杨柳风，足矣。

风就挂在车窗外吧。

让风驰电掣的呼啸，和群山一起奔跑，和油莱花一齐欢呼。

阳光举过头顶，像神明的眼晴。一路把桃花、梨花们点亮……

也可以步行。

背一场名叫清明的雨，一个村庄一个村庄的经过。

步子要失魂落魄，把每一寸土一遍一遍浇透。

像小时候母亲的叮咛，细碎而不厌其烦。

累了，就住进杜牧的诗里。陪牧童一起吹一支短笛。

或者去到杏花村，大醉一宿。

也可以梦里归去。

风雨、鸟啼、落花都放在窗外。

梦，尽量铺排得长一点。

可以去到祖先的坟头，把野草们一一唤醒。

可以把露珠挂上所有的草尖，为先人们照亮归来的路……

◎与春天交谈

屏蔽掉这辽阔的美好。寻一个先人生活过的小村住下。

与春天交谈，无需这盛大的水域。

选一棵道旁的梨树，就可以和它伫立一整个春天；

选一朵初绽的桃花，就可以和它交谈一段晨昏。

而那些归来的，或未曾离开的；醒来的，或依然沉睡的。

送它们一池盈盈的春水吧！

照个影，它们就活了。

而那些从典籍中归来的草，那些从神话中归来的花。

想见见你就抬头吧。一低头，它们又远了。

◎三月

此刻，溪水正以亘古的冷艳，引领那群来自《诗经》的女子，

穿越南国的风，北国的雪。

此刻，桃花的妹妹，正深陷于一首婉约词的修辞，

把一朵羞怯的红云，涂抹上我古典的门楣。

此刻，低处溪水的隐忍，正暗恋高处山花的欢呼。

羊群，正驱赶浩荡春风，啃食漫山遍野青草的朗诵。

此刻，我正尾随三月的影子，唤醒泥土的忠诚，

和蛮荒的记忆。

◎十里春风

在乡下，十里春风，足以眺望我们的前世今生。

一棵树的高度，足以让我们攀爬一生。

几株桃花微微一侧身，山崖就关不住少女的心思了。

一溜子蓝，从天空倾泻而下。炊烟的身段就暴露无余。

在村庄里行走，我们总是那么小心翼翼。

而脚步，依然会踩痛那些鸡鸣或狗吠。

无数个夜晚，我们曾携带梦想和月色出逃。

而醒来，却依然在十里春风的疆域内徘徊。

◎花语

每一朵花都行色匆匆。像一群趁着月色赶路的人。

所有微笑都隐匿很深，试图抹去时间的痕迹。

月光无法记住我们的交谈，只有蜜蜂听懂了几分要义。

不羁的色彩一直在流浪。

行色匆匆，流露出马蹄的思考。

所有告别的话都拥挤在路口。那么多窃窃私语堆满小径。

夕阳缓缓下落，无法修辞。

那是我多年以前烂尾的诗句。

◎酒词

带一身侠气去把酒临风。披一帘春色去乱步踏花。

去把生命中的浑浊耗尽，只留青山绿水一二归来。

去把所有该迷失的迷失。何妨跌倒于旷野路途。

醒来时则安静的醒来，无所谓午夜或晨昏。

朋友当去则让他去罢，离别的诗从不留客。

失落与失意都扔了罢，道别的酒词已浸透酒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