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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夜彭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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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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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脚浅来一脚深

——话说旧岁月里的鄱岸人口变迁

我的往上十世男祖叫从宁。只能从家谱里读到关于他的很少的信息。福、寿、康、宁,他是最小的,生卒年不详。好似修谱的那年他还没有出生,是个还在娘肚子里的望丁。但现存的谱载,我那古往今来被称作大房的家族人绝大多数是从宁的后裔,此外,从宁的哥哥从康有个七世孙叫康烟,绰号爆眼,不在万镒咀生活,青壮时起在景德镇石矶渡撑渡船。从康到康烟有两百多年,竟然依然单传,真是金线吊葫芦式的人口奇迹。康烟好像有两个儿子,再往后的人口就无法查阅,康烟大约和我的父亲年龄相仿,但他比我父亲足足大了两辈。

谱载从宁的同辈,万镒咀有二百七十多个,光是大房也有五十七个。那时整个村子该有过千人。而同时期的邻村,人口规模那是要小很多很多的。

人口最多的是从字辈,人口倒三的也是从字辈。好似一个月升月落就有了断崖式的变化。大房五十七个从字辈,只有从宁从康有后代传到今。五十五个从字辈都连带他们的后代灭失了。整个村庄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二百七十多个从字辈和他们的后代灭失了百分之九十五以上。

这是什么样的情况?不说康乾盛世吗?人口过千当然是算是盛,过一代却只剩十数人,那可是极大的衰败啊。

上辈传下的故事非常简单,就说是发了人瘟。

说北头,是真正的大房家族,人口非常多,光是教书先生就有八个。某个先生看中了别姓人的地,起了贪心,伪造证据,高到官府,官府老爷要那人起誓,说“是你家地大发大样,不是你家地倒绝三代”,贪心先生被迫发誓,得到了地。后来整个家族的人竟然死绝了。

灭失了太多的人口这是事实,应当跟发誓没啥关系,根本的原因在于人口大膨胀,生存条件又特差,出现了至死率极高的传染病。按乡民的话说,就是发了人瘟。

有证据是,湖滩下的坟全是那个家族的。湖滩下的墓群我是记得的,好大一片,低矮而光秃,几无墓碑,据我哥说有三几块墓碑在1966年被毁了。墓旁靠屋场的一边正是我做孩童的时候被开垦成农田的,农田堘上有几株大乌桕,有人说乌桕是明元种的,明元凭什么在那里种树?莫非墓葬是他那个家族的?

这不是没有根据。明元家族,在万镒咀被称作当中厅里人,其他人口是三房四份人。就是说当中厅人相比三房四份亲等要远一个辈分。一如棋盘屋的厅和房,同一个房里出生的,是同胞,房与房之间有共用的厅。那个厅,本是六个房份公共的。六房之首是当中厅的先祖,本来那个家族才是真的大房,人口骤减,大房只剩一人,余下五房绝了四房,只一个叫本淐的有三个儿子传下后人。就是当今万镒咀大、二、三房,三房分两份,称上三房、下三房。当中厅传到今天有五、六户人家。大房只存了从康、从宁两人的后代。

从宁顶着六世先祖的大房名,传下两子,孙辈还两人:善球,善全。善球生一子道昌,道昌生永茂、永盛、永安、永和、永俊、永杰六子;大房道字辈还有一人,传了个儿子叫永兰。从字由大盛到极衰,到永字辈又开始旺盛起来。永兰离开了万镒咀,到周溪市去居住。造了棋盘屋,生好几个儿子,孙辈进一步衍发,人口开始激增。道昌寿八十九,儿辈人口大增,再往下却无大的发展。道字往下数第六世是乾,拢总就是五个人。永兰往下数五代也是乾,男丁有九人。

从宁应当是个很优秀的人,五十五个兄弟都绝祠,他却衍发下来,这本身就是个奇迹。留下来的就是优秀者。把几十户人家残存的财产合拢,加之自己积攒的银钱,造了一幢不错的棋盘屋。门照不是“彭城世家”,也不是“御龙世家”,而是“太乙分光”。那门照内容铭记汉武帝时太乙真人分光于汉家,指引文官挖掘得到赖以治国兴邦的《今文经》,才有了汉家不灭的烟火。

到永字辈(从字往下数第五世),屋里有永和及永兰的后人。这永兰本是去了周溪街的,在那里好像发了很不错的财。造了大屋,死了埋在那里,我到那里看过,有四、五宗墓,永兰的墓不在其中而在六都旅社的位置上,被周溪街上人当做无主墓挖了,据说,墓好大,挖那墓废了好大功夫,墓墙用无数红石砌成,墓碑比一个成年人还高。墓旁原有一棵好高的柿子树,到民国时那树都在,墓更是存到了文革后。就是说,永兰的下一代也葬在周溪街,应当是第三代才回到万镒咀上来,住到“太乙分光”的棋盘屋里去。

从宁的孙子善球,曾孙道昌、道升(永兰的直系祖人)、永字辈好几人,乃至世字辈几人(共四世)以及康彤的墓在古塘堘被发现。

墓碑的质量非常好,颜体楷书端庄大方,一次性立碑,是道光十年的事。清文宗坐三十年天下,第十年时,鄱阳湖北岸一个叫啥啥的,手里有了些钱,追思先祖,寻到古塘堘,把每一宗坟都立了碑。也或许是兄弟、堂兄弟AA制,按份出钱立了碑。

文革的时候,破四旧的造反队员,要砸那些碑,在古塘堘“住庄子”的老妇誓死保卫墓碑。老妇的夫君是万镒咀先祖万镒堂兄万钟的后人。

道光十年的主体是公元1830年,至今一百九十五年。算来立碑者是世字辈。说来世字辈确实是从宁公后裔很盛的一代,有世鸿、世鸪、世鹏、世凤、世鹤、世婴、世鸣。人说老七家。墓区里有康彤的墓,是世字的下辈,早逝了,他的先一辈世鸿也在墓区。可见,立碑的是世字辈为实。

立碑时,善球已经在那里长眠了一百九十多年。世字辈能在离开村庄好几里地已经成了别村地界为先祖立碑是很了不起的事儿。

墓区里只查到一个世字和一个康字。就是说,立碑人及他们的后代仙逝后没有住到那个墓区。

因着什么,善字辈首次被葬到那么远的地方?

那个地方,叫刘家山。是不是葬了刘家先人才得名?是不是,善球生活的时代,从万镒咀到古塘堘一带还没有别的村庄。没有向家(这是肯定的)、曾家、高家?也或者是善字辈出钱购买了那座山。如今,知道刘家山名字的很少了,那里叫古塘堘刘家。住“庄子”的老刘家衍发了十来户。

刘万镒是明正德年间人,繁衍至今,村人口有近五百男丁,人口增长五百倍,当然是巨大的变化。

明朝初年,中国有人口6500万。十四亿与之相比,增长了二十多倍。

这两组数据相比,可以看出明清以来,很大比例的人会在没有产生后代的情况下消亡。

但看万镒咀人口变化,第七代就有了近五百男性,再过三百年还不过这个数,可见人口大起大落的情况非常严重。

一如从宁公那辈,同辈兄弟二百七十多,如今传下后人的是十多个从辈人,眼看人口几近归零,两三代人口又上来。

前朝人口变迁,隐藏着太多的变数,变数里浸着太多的灾难和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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