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姐

大路上一辆厢车赶来，进了常家庄园门楼，常世芳一身学堂女生打扮，坐在厢车里向外张望，心里奇怪，爹在信上说，常家庄园里正在赈灾救济灾民，自己怎么连救灾影子也没看见。不远一队拉砖车马过去，世芳不明白拉砖干啥？走了不远，又看到一处木架林立，工程浩大。世芳叫住停车，她下来惊奇，这是灾年，庄园里还敢大兴土木，哪里找来得这么多工匠？

葛总管赶过来，见三小姐回来。世芳问葛总管，那边搭的架子要干啥？管家告诉，是给村里修建戏台子。

“修建戏台子？”

世芳想，前几年光说要修建戏台子，也没见动工，这大灾年里，倒干起这么大的事情，问谁的注意？管家告诉，是常家从京城新来的世华媳妇主意。

“我嫂子……”

葛总管点头，是的。世芳想，这么大的灾年，爹不去救济灾民，听她的话，给村里修建戏台子？葛总管告诉，这也是在救灾。世芳说救灾？自己咋没看到灾民。葛总管又诉，她眼前看到的这些人都是灾民。他们是灾民？世芳见一个个体力强壮，说自己咋看不出来。

葛总管笑，说三小姐去见到老爷，啥都会清楚。他在这里只告诉，常家从京城新来的少奶奶，可不是一般的人。让常家庄园能在大灾之年办起大事。

“办起大事？”

世芳想，自己倒要去问问爹，这究竟是咋回事？她上车跟葛总管再见，马车赶走。葛总管看车过去，当想三小姐明白过来，她也会跟嫂子去创新，济世救灾。

书房里几个铺子掌柜汇报完生意情况，站起身来。老爷常为生感谢大家用心，讲灾年里生意上不去，也不光是常家受影响，其他相遇也一样，让他们尽量努力，能不大亏就行。掌柜们感谢东家老爷理解他们的难处，告辞出去。

世芳进来一下抱住爹撒娇，说他的心肝肝回来，也不让人去接自己。爹讲眼下庄园救济灾民忙，又要新建戏台没闲人，女儿知道自己家回来就行。

世芳任性，不吗，说爹不管自己。为生意想世芳回来的正好，让她去给嫂子当个帮手，告诉她嫂子秀娟太辛苦。世芳讲，刚才回来一路看到的场面，听说都是嫂子的主意。爹告诉她的新嫂子可不简单。

“啥不简单？”

世芳有些嫉妒，讲嫂子都成常家庄园和爹的决策人物。

老爷说，她讲的一点没错，这次回来，让她要好好跟着嫂子去学看，让女人怎么有大的作为。世芳问爹，跟嫂子学啥？爹告诉，跟着嫂子学做人做事，还有这新的创新思维方式，去和灾民做兄弟姐妹。

“兄弟姐妹？”

世芳奇怪，还要和自己和灾民成为兄弟姐妹？爹又说，还有你嫂子身上那种吃苦吃亏精神，讲有些事情说给她，世芳也做不到。

“你说我做不到？”世芳不信。爹问让世芳，去跟灾民吃喝在一起你能做到吗？世芳说要自己和灾民一起吃喝，不可思议……

爹又问，让她去给灾民洗衣服，洗被单，你能干吗？还要让我世芳去给灾民洗衣服被单？爹又告诉，还有，秀娟能跟灾民交真诚朋友，问她能交得了吗？世芳觉的奇了怪了，嫂子是常家少奶奶会做出这些事来？爹讲她嫂子能不能，自己去亲眼看看，就会感受出来。世芳想这真成了咱们常家庄园的新鲜事儿，让爹领她去见见嫂子，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爹答应陪她去，讲见到你嫂子后，要好好体会她。世芳倒是想，真要是爹说的那样那样，自己也会像心疼哥一样去心疼嫂子。她挽着爹的胳膊，两人走出书房。

河滩上，凉晒不少衣服和被单。河边放着几大盆脏衣服，被单，两个女人在洗衣物说事。一个女人身边有小闺女玩耍。

他婶，原先以为常家只要男灾民来干活，不要女的，没想到少奶奶说，女人能干的活男人不一定能行，洗洗补补是咱们女人的本事，强项。大婶讲，这次来常家庄园让自己长了大见识，看到女人是咋做大事的。说实话，自己看秀娟不像是少奶奶，倒真像她自己说的，和灾民是兄弟姐妹。听说，少奶奶是从京城嫁过来的千金大小姐，上过大学堂。大婶点头，感受上过学堂的女娃就是不一样，看她做起事来比男人还大气。女人又说，他们家将来有钱，也让自己闺女去上学堂，想起自己刚生下闺女，还想把她给了人？

大婶讲要是把骨肉送给别人，那可是作大孽。看看人家少奶奶身上的本事，男人也比不上。自己真没有见过这样好的东家，连给灾民洗衣服，洗被单的事都想到，还把灾民住的房子搞的干干净净。大婶夸做事能这么仔细，也只有细心的女人才会。可自己心里清楚，咱们是来常家被接济干活的灾民。

秀娟和春妮端着盆过来，大婶起身赶过去接过，说让她们来干。秀娟叫春妮去把洗好的衣服被单凉上，春妮端过去凉晒衣物。 秀娟过来说大婶她们辛苦。大婶让少奶奶别再说辛苦，知道自己端的是常家饭碗。秀娟说不是，来常家干活，是自己劳动所得，端的也是自己饭碗。大婶感动，讲少奶奶的心肠咋这么好。

秀娟来河边跟一块洗衣裳，大婶让出一块地方。又讲少奶奶一天忙到晚，让她在这里歇着他们来洗。秀娟讲没事，坐下拿起一条被单洗起，又对大婶讲，来了常家庄园，别把自己老看成是灾民，要看成是和常家在一起过日子的人。大婶托东家的福，遇上少奶奶这样菩萨心肠的人，是一种缘分。远处传来喊声，小顺子领着老爷和世芳过来。

秀娟站起身来，突然感到头晕一下跌倒在河水里。大婶赶忙跳到河里抱住大叫少奶奶。春妮和女人赶过来把秀娟弄上岸。老爷和世芳赶过来问秀娟咋了？世芳急的喊嫂子。秀娟睁开眼看见她，知道是世华妹妹世芳，说妹妹说回来咋不告诉嫂子，好去接她。

小顺子发现河水里大石头上流有血水，叫少奶奶流血。世芳感动流出泪水，讲嫂子都累成这样，还说要去接自己，让她都心疼死了。她蹲下要背嫂子回去休息。秀娟不让，挣扎站起，让他们扶自己回去。世芳和春妮扶着她回走。为生给小顺子交代，去让葛管家请大夫。小顺子走了，为生说把秀娟累成这样，谁心里不心疼，他赶过去。

　卧房里，秀娟躺在床上，春妮端过汤药，世芳接过，坐到床边来给她喂。秀娟撑身坐起来，拿过自己喝完给春妮，接过漱口后靠坐在床头，讲嫂子今天在河边晕倒，让世芳妹妹们受累。世芳摇头，夸嫂子人坚强，有个性。回来没想到咱们常家庄园会是这样去救灾，都是嫂子的杰作。

秀娟问她，嫂子是不是太那个……世芳说不，实话讲，连上帝也没这样的智慧和胆量，在大灾之年里，敢来和灾民做起生意买卖。这事要是传出去太有传奇口碑。问嫂子咋会想到这上面？

秀娟讲咱们世家都是做买卖的，应该想到做啥事都要讲公平交易。世芳讲，爹说嫂子有创新思维，自己体会，这些不是一般人能想到。

秀娟告诉世芳，京城里的家父给自己讲，要做好事，就要把好事办好，自己受到启发。世芳夸她更有智慧，秀娟告诉，虽说咱们在跟灾民作公平生意，但让自己在生意里体会更深，是一般生意里很难得到的东西，就是：

“我们也是在跟他们做感情生意”。

“感情生意”。

世芳讲，难怪爹告诉她，说在生意里还要：

“赚感情”。

秀娟想到在生意里赚信誉，赚的是互信，赚感情，赚的也是人脉互爱，别看人家今天是灾民，明天他们也会变成大东家，相遇，或是财神爷。救灾中交成朋友，交成知己，交真情。世芳点头，自己都感受出来。秀娟又讲，世上人到哪里，都是以人心换人心。世芳悟出白嫂子讲的，救灾也是常家交真心朋友的机会。

秀娟点头说讲，咱们是东家，东家就要大度，要真心待灾民，带头的尊重灾民的人格，如果自己是灾民，也会感受出来。世芳夸嫂子处处为大家做榜样。秀娟笑说，自己没想做榜样，但要让灾民做的，自己先要做好，做东家的要敢担起自己责任。世芳表示这些天跟在嫂子身边，她做啥自己就跟着学啥，爹说让她给嫂子当好帮手。秀娟感谢世芳支持她。

常家给工地来送饭，秀娟和世芳挑着饭菜，小顺子跟在她后面，抱的筷子筒。到了工地，秀娟放下挑担，叫喊开饭了，干活兄弟都围过来吃饭。世芳跟着学叫，请师傅们来吃饭，许多工匠和民工过来，厨子们给他们打饭打菜。

秀娟打好一份饭菜端过去，叫在架子上干活的范明真，让范先生下来吃饭。说吃了饭歇会再干。明真赶紧下来接过谢谢，讲明真是个来干活的，还让少奶奶给端饭菜。秀娟说范先生在她眼里 可是个大匠人，这里有好多活，都要仰仗先生的本事干好，又讲，他一忙起来啥都忘了，只知道干活。明真感受东家待灾民这么好，自己干不出活来，就对不住常家庄园和少奶奶。

小顺子端着饭菜过来，让少奶奶也吃，讲她一早上忙到现在，还没吃点东西，自己给打来的饭。世芳心里受感动，也让嫂子吃饭，秀娟接过和大家一起吃起来，又问范先生和大家，还想吃啥告诉，自己会安排去做。灾民铁汉讲，自己从没见过有这么好的东家，他们虽然来常家庄园干活，但在心里明白，自己是灾民，能给口饭吃就不错。秀娟讲铁汉不能那样看自己。明真更有感受，自己刚一踏进常家门坎，少奶奶就先生长，先生短的叫他，让他都不好意思。

秀娟让范先生也别这样想，说灾民也有自己人格，本事，刘家祖上刚闯京城时，也是和他们灾民没啥两样，又讲山西好多大院祖上走西口那阵子，都是灾民，只是后来家业发迹，才是今天的样子。中国有句话说：

“变成大青蛙，可别忘了自己以前是小蝌蚪”。

许多人才明白过来，难怪少奶奶这么善待人。她是东家，却和灾民吃一样的饭，干一样活，真让人感动。世芳在心里感受，自己在渐渐读懂嫂子

饭后休息人们围来，世华告诉大家，下周庄园又要开始整修宅院房舍，有些院落街面也想重新规划修整，这些活范明真大师都在行，让他再牵头，兼上工程总管。明真讲东家只要信过自己，他就领大伙再干，自己不会再求索取。

老爷过来让范大师不必这样客气，别把自己老看成灾民，讲他是一位能工巧匠。明真说老爷的话过奖，刚才见少奶奶招呼大家，都是兄弟，让人亲切。老爷说秀娟既然说大家是兄弟姐妹，有缘走一起，咱们都要珍惜这份情感，别再东家灾民的分出你我，至少咱们都是有缘分的相遇朋友，大家肝胆相照在一起做事，一些灾民感动鼓掌。

常为生又招呼秀娟给大家说几句。

秀娟过来，讲自己公公这番话多中肯，自己娘家也有一句话说：

“来咱家干活的人，都是和我们一块过日子的人”。

咱们人格平等，感情和谐，走在一块有多好，人群里又是一片掌声。世芳在心里感受，嫂子真有人格魅力。世华最后告诉大家，今年的活要干到新春，才能完工，赶在年根把戏台建好，让大家就留在常家庄园过个新年，老爷要把太原府的戏班请来，给大家唱大戏。掌声中一片叫好声。

世华抱手握拳谢谢兄弟们来常家相助建业，秀娟也跟着鞠躬，谢谢各位大哥干活辛苦，又说在一起这么长时间相处，以后也会成为长久的朋友，世芳学跟着鞠躬谢谢师傅们。工地又是一片热情掌声。

庄园街道开始整修。许多灾民粉刷街面墙壁，门榬斗拱，翻新描画，路面打平，城楼涂颜。世芳跟爹讲自己的感觉，这回咱们常家庄园可是全面开花，又重点打鱼。爹讲，把祖宗家业不仅要保护好，还要有新的拓展。说到这里，自己很赞同女儿说的，就连万能的上帝也不会有这样的智慧和胆量，在大灾之年做出这么大的事情，是世华媳妇又气派。又讲常家庄园娶进媳妇不少，大都是随和男人唱戏，像秀娟这样有独自见识的女人，真让爹心里服气。

世芳夸嫂子身上的智慧和胆略非凡。爹让她说说秀娟的非凡表现在哪里？女儿总结，嫂子有大智慧，真感情，做榜样。爹笑和女儿感觉一样。先说秀娟身上的大智慧。看看咱们常家庄园里的救灾场面，就能看出她的聪慧和做事气质。世芳说可惜她跟自己一样，是女人。

“女人”？

爹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别小看女人。再谈到嫂子身上的真感情，能和一大群灾民成为”兄弟姐妹。”这是男人“再哥们”也成不了女人心里的那种姐妹感情。爹知道女儿在拿男人对不过比女人的情感。至于讲到嫂子做榜样，说是庄园里的男人，谁也比不过嫂子。看看那些灾民中的男女，哪个不被嫂子个人魅力吸引。由此让咱们常家庄园还白捡了那么多无偿劳动。她问爹看这是“公平买卖”吗？，老爷看出女儿在这里搁话等着他。女儿又讲，是嫂子用感情和榜样让买卖失去了“公平”。自己就要为女人骄傲说上一句，女人的榜样力量是男人们没法相比的。

爹说她这么护女性，当初后悔没把她生成个男娃。不过……

咋？世芳讲，爹心里不服吗。爹说只服秀娟，世芳要让爹服气，就得把自己变成第二个秀娟。让女儿记住爹这话。世芳跟嫂子学出来，才是爹心里真正想要的那个闺女。爹还说，在女儿身上想要的东西，还不只是秀娟身上的智慧和本事。女儿问那还要我身上的啥？爹说，品质，这是秀娟身上最独特的东西。讲女儿在她身上总结的那三点东西，哪一样都是连着秀娟的人品，特别是做女人向上的品质。世芳感受出，爹再让嫂子改变她，但也让爹重新认识新女性的伟大。

爹知道，自从女儿去了武汉上学堂，每次回来都在寻求女性解放。女儿讲难道不应该。给爹说穿一点，她是在挑战常家大儒的祖宗规矩，不让女人问政，这种规矩本身就不公平。把养女人只当成了传种接代的工具。爹看到秀娟来常家身上表现出来的智慧，是男人都比不上。可是要让在老爷改变祖宗的规矩，爹还做不到。女儿讲，那自己会继续寻求女性的解放，直到祖宗规矩彻底被改变。

葛总管赶来告诉老爷，来了几位别处大院的东家，说要来庄园看看，。老爷心里明白，他们好像是来想学，他们走出门。世芳望着爹背影，心里感觉爹守着祖宗的老规矩，开始动摇，这可不是自己能讲，是嫂子利害。

　常家城楼城门口停着一辆厢，家人送三小姐出来。世芳仍是一身学堂女子服装，她挽住嫂子的胳膊，讲要不是去武汉上学堂，自己真的舍不得离开她。秀娟告诉自己已经嫁进常家庄园，不会再去哪里，在家等她放假再回来。世芳感受，这次回来从嫂子身上学到不少东西。

世华问世芳跟嫂子身上都学到啥？

“心疼人”。

心疼嫂子那是当然。又告诉自己还从嫂子身上学会心疼别人。

“别人。”哥问别人是谁？

“灾民”。

“心疼灾民？“

世芳讲，范大师说他真没见过这样的东家少奶奶，对灾民还心疼。自己要是个灾民，就会感受出常家庄园对灾民心里的感动。

世华又问妹子还从嫂子身上还学会啥？

“办好事”。

把一件好事办好，真感动人。秀娟点头咱们办事要想到对人的感情说：

“真正感情是从人善良中出来的”。

世芳说，她发现嫂子心底善良，并不在乎别人怎样，能那善待灾民，也让灾民从懂得做事的责任，这才是以心换心。秀娟点头赞同，你想：

“咱们连灾民都能平等相待，还有啥不能不能善待”。

在做事为人上。世芳明白心，为人上心才能把好事办好。世华嘱咐世芳以后遇上啥事，还可以写信来问嫂子。世芳夸嫂子是女人中的智多星。秀娟摇头别这样，自己跟其他女人一样，说自己有时还不如别人。世芳赞赏说嫂子跟别的女人不一样，在她身上还学到一样东西，就是：

“女人不能输给男人”。

世华说妹妹从不服输给男人？世芳那反问他，哥心里对嫂子服不服气。

“我没说不服气”。

她告诉，这就是自己从嫂子身上学来的东西，女性要用自己擅长去作为，打败男人看不起女的世俗偏见，给女性社会以平等待之。

世华感觉，乖乖，就这些日子，秀娟说给常家大院带出个疯狂女性呐喊者。

世芳制止，别给嫂子身上瞎说，又讲，自己还在嫂子身上学到另一样东西，就是做人要懂规矩。其实，嫂子让她明白女人懂规矩，可不是要顺从男人，所谓得守妇道。规矩是一种行为自我约束，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应该知道自己那些事能做，那些是不能去做。秀娟点头讲，女性要是不把自己解放出来，连该去做的事，该享有的权利都不知道保护。世芳问哥哥，嫂子说的这话，你心里赞同不。世华表白，自己肯定是站在女性解放这一边。

秀娟把一包东西交给世芳，妹妹要走了，这是嫂子和哥哥的一点心意。让她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又讲她赞成女人自强，但自己在学堂也做过小女生，更要学会保护好自己。世芳表示记住他们的话，在外面把书念好。秀娟扶她上车，世芳妹妹别忘了给家里来信……

世芳又下车过来，把嫂子抱住流出眼泪，说自己第一次见她晕倒在河水里，一想到那个情景，好心疼啊。说嫂子千万别再累着，保重自己。

秀娟点头，世芳又过来给哥交代，要多心疼让嫂子。世华讲，自己媳妇会更心疼，又把世芳送扶上车。世芳在车上告别，在自己外面会想念他们，挥手再见。

秀娟和世华向她挥手，目送车马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