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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红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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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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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槐花落

农历4月28日,是父亲的生日。四月的风,裹挟着清甜掠过窗台,老槐树再次缀满素白的花串,宛如父亲鬓角的白发。记忆深处,这个时节永远飘着槐花香与艾草的气息,那是独属于父亲生日的独特味道。

春节前后,父亲就频繁出入医院。医院走廊里,刺鼻的消毒水味直钻眼眶,令人发酸。我紧紧攥着父亲的手,曾经宽厚有力的手掌,如今瘦得硌人。春日新绿透过玻璃窗洒落,映在他日渐嶙峋的面庞上,恍惚间,与儿时的画面重叠。那时,他总能稳稳地将我托上肩头,安全感与幸福感瞬间填满心间。每次槐花盛开,我也总能尝到他摘来的最鲜嫩花串。“吃了这口甜,读书就不觉得苦。”他笑着,把带着体温的花束塞进我掌心。而此刻,他连呼吸都带着碎裂的声响,却仍强撑着露出微笑:“你带我回去,等槐花落了,看能不能再来?”

2012 年的槐花,似乎比往年开得更早,槐花开得早,谢得也会更早,难道是要把父亲带走吗?我不禁潸然,一想到永诀,泪水夺眶而出。

父亲离开的那天,是农历三月二十七。那个撕心裂肺的夜晚,我永生难忘。前一天周末,我回家探望,那时他已卧床不起,却执意让母亲隐瞒病情;次日午后,他又催我回校,说“那么多学生在等你”。暮色渐浓,弟弟的电话接连打来,声音里的慌乱愈发明显。当听筒中传来“哥,爸可能不行了”,我的世界瞬间崩塌。我发疯般往家赶,可终究没能见他最后一面。凌晨 12 点 14 分,他带着对儿女的牵挂,伴着飘落的槐花,永远地离开了。

风卷着最后几朵槐花,扑进空荡的房间,恍惚间,又闻到他往日塞进我书包里的槐花味水果糖的甜香。此后每个四月,我都会回到老家,抚摸那棵愈发粗壮的槐树。树皮上深浅不一的刻痕,记录着我和弟弟妹妹的成长,从齐腰到齐眉,这些被年轮包裹的刻度,成了岁月最沉默的见证。记得父亲总说:“槐树皮糙耐活,就像咱们庄稼人,再大的风雨都得挺直腰板。”可如今,树下再也寻不见他劳作的身影。

每次返乡,总要轻轻推开父亲的房门。那架泛黄的算盘,依旧静静地躺在木桌上。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算珠,“噼啪”声响仿佛穿越时光,带着年轻时做会计的他,伏案拨弄一村人柴米油盐的身影。他的遗像端正地摆放在堂屋香火旁,每次推开大门,总能看见他含笑注视着归来的我们。

恍惚间,灶膛里柴火又噼啪作响。记忆中,父亲常蹲在灶台前,跳动的火光照亮他黧黑的面庞,锅里咕嘟炖着香气四溢的猪脚杆。氤氲热气里,他总说:“等你们出息了,别忘了这土灶的烟火气。”如今,我尝遍各种美食,却再寻不回那灶台上独属于父亲的味道。十三年光阴流转,唯有这份思念,在岁月里愈发醇厚绵长。

春去秋来,老家房子的砖墙上,青苔肆意攀爬,槐树的花开花落已轮回十三载。我终于懂得,父亲就像扎根土地的老槐树,用粗糙的枝干为我们撑起一片荫凉。每当夜幕降临,望着窗外的月光,总觉得漫天繁星都是他温柔的目光。

我轻轻托起一片花瓣,在上面写满生日祝福以及对父亲无尽的思念。墨迹晕染着花瓣的纹理,宛如岁月在心头刻下的纹路。微风吹过,花瓣打着旋儿飘向天际,掠过老槐树虬结的枝桠,掠过堂屋斑驳的窗棂,仿佛要穿过云层,带着我未说完的话奔赴父亲身旁。恍惚间,花瓣化作了儿时父亲折的纸飞机,载着糖果与欢笑掠过田野。如今,这片承载着思念的花瓣,是我与父亲跨越阴阳的书信,字里行间皆是无法言说的眷恋。而飘落的槐花仍在续写着永恒的牵挂,将思念揉进每一缕春风,让父亲的爱,在岁岁年年的花开中,永不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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