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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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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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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游黄河滩

乙巳仲春,周六假日,我与志强、新东两位年过花甲的老弟去春游。去哪?黄河滩。咋去?骑摩托。

年纪都一大把了,还去春游,还骑摩托,赶时髦乎?装嫩乎?

非也。非也。春游可是一种古老的传统文化,有几千年的历史了;摩托车也是几十年前就有的产物了,咋能说赶时髦?我们三人骑的是一辆三轮偏挂斗摩托,如骑马,似踏青,是为接地气也!

冬婆婆正在一脸不爽地告别,春姑娘已经满面欢喜地走来。一年之计在于春。“春三月,此谓发陈,天地俱生,万物以荣。”漫游郊外,于身舒展,于心“志生”。何乐而不为也?况且,我们还要去看麦海。我们都是吃麦面长大的,我们都见过麦田,但是,你见过麦海吗?

强弟是骑手,东弟坐他身后,我坐在偏挂斗上。春风拂面,视野开阔。风驰电挚,走马观景,春心荡漾。浩浩乎如冯御风,飘飘乎似在马背。

山海大道两侧的柳树已经抽出了新芽,万千垂下的丝绦上缀满了鹅黄的花穗,它们随风飘摆,犹如舞女之衣袂。

巍然高耸的黄河大堤像一条灰底绿纹的巨蟒,横亘在山海大道的前方,与山海大道作十字交叉。冲上黄河大堤,如果继续沿着山海大道直行,离黄河最近,新冠疫情期间,我们兜风走过那条路线。今天,我们去黄河滩看麦海,冲上大堤后,我们顺着大堤顶端的柏油马路向南行驶。

大堤顶端的视野非常开阔。远处,能看到村庄,能看到绿色的田野;近处,内外堤坡上是稠密的树林,树林里三三两两的是城里来春游的人,他们到这里就停住了脚步,在高耸的堤坡上陶醉着春天的气息。

大堤东侧有一条与大堤并行的大河,名字叫天然文岩渠。渠水清澈,渠面宽阔,水鸟飞翔,岸柳柔黄。日照渠面明如镜,风吹渠面波荡漾。这可是一条中原地区十分罕见的,优美的水系风景带呀!一年四季,前来兜风赏景者,络绎不绝。

我们从省道219下黄河大堤,通过天然文岩渠大桥后,继续向东行驶。

219虽然没有山海大道宽阔,但它也是一条翻大堤跨黄河,与山海大道平行,与山东省东明县相通的省道。

刚通过天然文岩渠大桥的时候,路上还不断有车辆,田野里还能看到一些个被麦田包围着的村庄,村庄里的房子都建在避水的高台上。走着走着,路上的车辆和田野里的村庄逐渐减少,过了芦岗乡的白河村以后,路上的车辆和田野里的村庄就全不见了,这时候,219省道上只有我们三人驾着摩托向一眼望不到边的麦田奔驰。

强弟对这一带比较熟悉,每年冬天他都会到这里来看越冬的候鸟。他把摩托在路边停下,让我们尽情地遥望辽阔的麦田。他说:“黄河在这里向东绕了一个弯,给这里留下了最宽的黄河滩。这一带没有村庄。冬天,这里是候鸟的天堂;春天,这里是麦苗的海洋。”

我们站在麦田里环视、遥望,平平整整的麦田从脚下蔓延开去,与天际相接,像一块巨大的绿色绸缎平铺在春天的黄河滩上。这张绿色的绸缎像大海一样辽阔,像草原一样平展。我忽然觉得,春天这麦田的绿才是黄河滩的底色,而冬天的候鸟是黄河滩的插曲,夏天金黄色的麦穗是黄河滩的正果。

黄河滩是黄河大堤到黄河水道之间的行洪区、滞洪区。换言之,黄河水大的时候可以随时将其淹没。在上游小浪底大坝没有建成的时候,一到汛期,这里随时都会成为一片汪洋。自从小浪底大坝建成以后,黄河水就一直在固有的河槽中奔流,很少出槽漫滩。因此,黄河滩已经成为了河南、山东两省临黄人家多出来的一块良田。黄河滩是黄河水浇灌出来的一块肥沃的土地,这块土地最适合小麦的生长。小麦从秋后播种,经过冬、春两个完整季节漫长的孕育和生长,到了夏季才成熟,是生长期最长的农作物之一。因此,对于我们中原人来说,它是天下最好的粮食。

一部中国史,翻开来尽是麦香。

小麦的历史很悠长,它是中华民族代表农耕文明的“五谷”之一,早在夏商周时期就已经在黄河流域种植。商朝的甲骨文中有“麦”,春秋的《诗经》中有“麦”。《诗经·周颂》中有“贻我来牟”,“来”是小麦,“牟”是大麦,说小麦和大麦都是“后稷”遗留的恩赏。

小麦在唐诗、宋词中屡屡出现。白居易在《观刈麦》中写道:“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陆游在《闲咏》中写道:“小麦绕村苗郁郁,柔桑满陌椹累累。”

新中国成立后,小麦的麦穗又被镌刻进我们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徽之中。五颗金星照耀下的麦穗,实则是“民以食为天”的政治转译。1950年,梁思成在提案中说:“麦穗不是装饰,而是新中国的立身之本。”是的,在我们这个经历过太多战乱和饥馑的古老国度里,沉甸甸的麦穗象征着执政者对人民“足食”这一最基本执政承诺的具象化。

农谚说:“清明埋老鸹。”今春气温高,小麦返青早,现在还没有到清明,麦趟中已经能埋住老鸹了。我蹲下身,去抚摸麦叶上稚嫩的绒毛,去抚摸被阳光折射出的细碎的光,去抚摸我少年的记忆。

作为一个中原农民的后代,小麦在我幼小的心灵中,就已经开始占有重要的地位。小麦的整个生长周期,从耕地、播种到收割,我都经历过、参与过。小麦就种在我的记忆里,我的血脉中仿佛流淌着小麦的麦浆。当我吃到麦面蒸出的香甜的馒头时,就会觉得,这是上天恩赐给我们中原人的最高贵的幸福。过去是,现在依然是。

早年,我曾有过戍边海疆的经历,那段时间,我最想吃的就是家乡的馒头,我梦中最多梦到的就是家乡的麦田。

我可以三天不吃肉,但是不能三天不吃馒头。过去是,现在依然是。

我的学生时代,小麦是写作文的重要题材。我写过《拉犁》《春天的田野》《割麦》《推磨》等等。我至今的写作兴趣,可能就源于写小麦的那些被老师表扬过的一篇篇作文。

黄土会说话,小麦懂人心。站在麦田的海洋中,我在心里想:如果说我们是农民的后代,那么我们也是小麦的后代。

返城的时候,我们三人有个约定;到五月份麦穗金黄的时候,我们再来重游黄河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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