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上学记事起从未见过我的母亲,上一年级前我总是向我的父亲问起我的母亲,嚷嚷着妈妈在哪。或许是我太小了,解释母亲上外地进厂打工的事情实在难以解释,父亲总是找别的理由搪塞过去或是找别的东西转移我的注意力。
可能是月光总能挑起人们的思乡之情,每每夏天的夜晚纳凉时,我坐在父亲的膝头,问妈妈在何方,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她。父亲也总是思考很久很久,然后摇摇头说不知道。有时候父亲的眼角会淌下两滴泪珠。或许是感叹家里糟糕的经济情况,又或许是对几百千米外妻子的思念,我不知道。渐渐的,我发现一而再再而三地询问,父亲也不会说,母亲也不会出现,我便不再问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到了上学的年纪,与二妹们一起上学的兴奋感冲淡了对母亲的思念,日头渐长我对母亲仅有的印象忘得一干二净。上学是每个大山里的孩子渴望的,天还没亮就和同伴们踏上上学的道路,下午就迎着夕阳一块放学回家,一复一日,不知疲倦。
就在放学的一天,我与二妹快到家时,我听见有人在背后呼唤我的名字,回头一看是一个漂亮的长发女人,留着齐刘海,踩着小皮鞋,与村里的大娘不同,很是靓丽。最重要的是,她的手里有着两大包零食,还有一袋水果。
“你是幺妹吧?”女人看着我问。
“嗯......我是......你认识我?”我脑子里反复播放着奶奶说的伪装熟人拐卖小孩的事件,心生防备,但这女人透出的熟悉感不免让我疑惑。
“你是二妹吗?”女人对着二妹又问。
二妹点点头,女人笑了笑喃喃“都这么大了。”
“孃孃,你认识我们吗?”二妹疑惑问。
女人笑了笑没说话,从塑料袋拿出两包零食分给了我和二妹,觉得不够又给了两包,我一见零时立刻眼冒金光,女人又向我确认父亲的名字还说要去我家,我哪里还记得奶奶的叮嘱,吐豆子似的全招了,心像绝对是那个亲戚来家里玩的。
女人又拿出两颗苹果递给了我和二妹,记得那颗苹果很大,很红,很漂亮。我看到这东西全然没了理智,想快点带着她回家,便对着她大声说:“孃孃,你来我家玩的吧,我家就在那下面,我带着你去。”谁知道女人听我说完愣了一会,回答好的,匆忙收起装着水果的塑料袋,她的双手不知为何突然颤抖,塑料袋张开一角,水果顺势滚到地上。她慌了神准备蹲下身去捡,奈何手上东西太多,显得有些笨拙。我跟二妹对视了一眼,动身帮忙。最后我手里捏着苹果准备还回去的时候,女人说送给我了,我心下高兴,一下认定绝对是回家探亲的,一下就告别二妹领着人回家了。
期间女人问要不要她帮我背书包,虽然书包实在厚重,但哪有让客人背的道理,便摇摇头拒绝了......
“孃孃,以前我怎么没有见过你?你是哪家的亲戚呀?我爸爸说见到亲戚要叫人,你能不能告诉我。不然我带你回去又不知道你叫什么,我爸爸又要说我。”说了一大堆发现没人回我,回头去看女人脸上划过不自然,正艰难的跟着我的步伐。我在前面打量着她沾着泥的小皮鞋,于心不忍,对她说:“这泥巴路不好走,下次你来还是换双鞋吧,这鞋看着就贵,脏了不好洗。”
......
沉默地走到家门口,我冲着大门嚷嚷道:“爸爸,我在路上遇到一个孃孃来我们家玩,但我不知道是谁。”
父亲举着锅勺出来看清了背后的女人,愣了一下,转头冲我骂道:“憨包儿,这是你妈!!!”
我呆住了顺着往下问:“我什么妈?”
“你亲妈!”
......
显然我没明白是什么意思,默默消化了很久,直到晚上才明白是什么意思,我不好意思地站在墙根打量着坐在一边的父母。
父亲看着我的样子无奈地数落“你不是想你妈妈吗?怎么人到你面前你倒认不出来了?不叫妈妈吗?”
我缩了缩脖子,有点不好意思,母亲倒是看着这样笑了笑,冲我张开了手臂,我扑进了她的怀里,母亲对着父亲说:“没关系,以后熟悉就好了。”
后来变成了父亲不在家,母亲陪了我三年,我也记住了母亲的样子。再后来母亲实在不习惯像家里伸手要钱的日子,决心继续外出继续打拼,自己挣钱。她走的那天我没有去和她道别,只偷偷躲在门后细心描募着她的样子,心想下次见面我一定会先认出她,然后会笑着对她说:“妈妈,你回来了呀,你不在的日子,我一直都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