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美食的御侮元素

在祝勇的《故宫文物南迁》中提到一种美食——“轰炸东京”，我对其印象深刻。文中说到当美国在珍珠港事件后对日本反法西斯展开战略轰炸时，在重庆后方，一些上层爱国人士在餐馆听到制作“锅巴海参”时发出的声音，便联想到战机轰炸，于是，他们便想到了“轰炸东京”这个菜名。

其实，《河北日报》早先时候曾经刊登过《嘎嘣脆》一文，作者利落的文字由咀嚼食物的脆感写起，介绍的第一道“诉诸听觉“的美食便是“轰炸东京”。可见，作者对其也“情有独钟”。只是，作者笔下的“轰炸东京”是三鲜锅巴，“焦脆的锅巴盛于盘，上桌时滚烫的菜码往上一倒，发出爆炸的声响”。

不论菜名如何，但是“轰炸东京”的基本做法和制作时的声响是确定无疑的。抗战时期的这道“轰炸东京”由黄敬临的弟子、川菜大师罗国荣创制发明。当时，罗国荣担任在重庆开有分号的“颐之时”的经理。

1941年，在日军的一次大轰炸中，“姑姑筵”的名厨黄敬临受伤，最后不幸病逝。1942年4月，美国B-25轰炸机群首次轰炸了东京。为了纪念恩师，牢记日本轰炸重庆的耻辱，在中华民国陪都——重庆，黄敬临的弟子在“锅巴肉片”（又叫“响堂肉片”）的基础上发明了“轰炸东京”。具体做法是，他用海参替代肉片，其意是日本为岛国，且国土形状形似海参，故而用海参喻日本；再把锅巴片做得方方正正，喻指东京的建筑。然后，他把炸得酥脆的锅巴放在大盘中垫底，将带汤的海参迅速浇到油炸好的锅巴上，炸好的金黄色锅巴和热油就四处炸开了花，刺啦刺啦的响声好似心底的怒火在爆炸。因此，取名“轰炸东京”。

没有经历过“重庆大轰炸”的人是不会由做菜的声音联想到轰炸东京的，如果不是曾经遭到“大轰炸”带来的切肤之痛也不会制作出如此这道地道的“轰炸东京”的。在“轰炸东京”的菜名中倾注的是中国人对日军疯狂的“无差别轰炸”的深切痛恨和对日寇进行反击制裁的快意。

这不禁想起江浙一带的“炸秦桧”——现在，通俗叫法为炸油条。为什么炸油条原叫“炸秦桧”？

想必大家都知道秦桧，此人是南宋奸臣。正当为收复南宋疆土在战场上与金兵拼死作战，即将胜利时，岳飞却被秦桧等人设计进谗言，而被宋高宗赵构用十二道金牌催回朝，最终被秦桧诬陷为“莫须有”的谋反罪，岳飞被害于风波亭。岳飞被赐死的消息传出后，临安城的老百姓们个个都义愤填膺。

当时临安街烧饼铺的王二将两个面团小人——一个为奸臣秦桧，一个算刁婆王氏背靠背捏在一起，扔进滚烫的油锅里，边炸边喊“油炸桧油炸桧”。出于对秦桧的厌恶，人们纷纷赶来尝试一下“油炸桧”解气。王二专门做起的“油炸桧”生意也越来越好。后来经过简化，将面切成条状，两根扭到一起扔到锅里就炸，人们就把这种条状的油炸食品叫做“油条”。

其实，“轰炸东京”也好，“油炸桧”也罢，食物名字不仅迎合了当时人们的心理，它也以应景的名字创造了市场。

还有一种食品——月饼似乎也有些关联御侮元素的传说。“八月十五吃月饼杀鞑子”是一个流传相当广的民间故事，但在正史中没有。传说的大意是，元末蒙古人统治残暴，各地百姓都有意组织起义军起义。为了能够串联各路义军，保证起义成功，朱元璋听从军师刘伯温的意见，通过在一种圆饼里夹带写着“子时，杀鞑子，迎义军”的纸条，将准备起义的消息传递给各地义军。因为蒙古人不认识汉字，从而，借着中秋赏月的机会，各地汉人一夜之间揭竿而起，各路义军纷纷响应，成功推翻了元朝统治。

传说内容最早出现在清朝光绪年间的《烬余录》，民国文人考证，其是清朝人谢家福所作，距离元末已经500多年。书里写的是蒙古兵在苏州的暴行，“葬于桃坞西北周书桥……鼎革后，编二十家为甲，以北人为甲主，衣服饮食惟所欲，童男少女惟所命……城乡遍设甲主，拏人妻女……”。后人把这个故事和《元史》里的虐政记载混在一起，又把神机妙算的刘伯温拉来作“幕后策划”，才凑出了“八月十五杀鞑子”的完整剧本。

当今，中秋赏月已成为团圆美满的象征，也是中秋乐事。在这样的氛围再演绎“月圆杀鞑”多少带有血腥味道的传说，略显不适。但是，其蕴含的民族大义、反抗暴虐、顺应民心的思想还是有传承与借鉴价值的。

当然，每种食物都有它所处的时代背景与文化内涵，越是有深厚历史、深入大众的食品越会被赋予更多的文化内涵与民心情感，相应地，越是承载民族记忆与文化情感的食物越能够广泛传播、长久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