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家乡四川盆地,有一种令人讨厌的雨,人们叫它偏东雨。
偏东雨不同于夏天一般的雷阵雨。一般的雷阵雨往往事先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狂风大作,然后才大雨倾盆。
而偏东雨,它说下就下,说停就停。在盛夏或初秋的白天。这时候,天空艳阳高照,没有一点下雨的征兆。可不经意间,天上凭空生成一大朵乌云笼盖头顶。霎那间,一场磅礴的大雨就倾盆而下。这就是偏东雨。
偏东雨往往就在一小块区域下。有时山这边下着偏东雨,大雨如注;山那边艳阳高照,滴水不见。这正像唐代诗人刘禹锡写的:“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有人说,偏东雨是四川盆地才有的突发性暴雨的特定称谓。它由东南风主导,自东向西推进的短时强降雨,常伴随雷电且无明显预兆。
偏东雨下雨的时间短暂。它既不会带来丰沛的降水,也不会带来明显的降温。偏东雨停后,大地马上又阳光普照,炎热如故。
在农村人眼里,偏东雨可不是一场令人喜欢的雨,它就是一场恼人的雨,是一场专门来捉弄人的雨。
当人们正在地里忙碌地干着农活,突如其来的偏东雨让他们赶紧往家跑。可他们刚跑回家,雨就停了。他们又得返回地里干活。当人们刚把稻谷玉米晾晒在院坝,一场偏东雨让他们赶紧搬回家。可刚搬回家,雨就停了。他们又得把稻谷玉米搬出来重新晾晒。
而且,当人们正行走在乡间羊肠小道时,一场偏东雨劈头盖脸砸来。它会让人无处可躲,瞬间变成落汤鸡。
我想也许正是偏东雨下得偏,下得突然,人们才叫它偏东雨吧。
我也领教过偏东雨的厉害。在我的脑海里,也留下了对偏东雨的深刻记忆。
小时候,我家居住在农村。大热天,家里晾晒在屋外的东西很多。有衣服、被子,有稻谷、玉米,有辣椒酱等等。每当父母出门干活,他们总要反复叮嘱我和小弟:“如果下偏东雨,要马上把晾晒的东西收回屋里,不要让雨水淋湿了”。
记得有一次,我随父母到山上去干活了,家里就只留下10来岁的小弟看守晾晒在院坝里的稻谷。一场偏东雨突然降落,年幼的弟弟无力把稻谷搬回屋内。等我们干完活回到家,看到晾晒的稻谷全被淋湿。弟弟坐在地上哇啦哇啦地哭。
家里晾晒的衣服、粮食被偏东雨淋湿,我们把它重新晾干就行了。可我们最怕的就是辣椒酱被偏东雨淋湿。
那时,我们家每年夏天都要制作一坛辣椒酱。母亲从熬酱油,晒豆瓣,到磨辣椒,差不多要大半个月时间才把一大坛辣椒酱制作好。这时母亲就要把辣椒酱放在太阳下暴晒,把辣椒酱晒熟。
一个夏天的下午,天上晴空万里,父母扛着锄头外出干活。他们出门时反复告诫我:“要提防偏东雨。如果下雨,要立即用盖子把酱坛盖上”。
我嘴上答应好,可一会儿就忘了。这时,邻居小伙伴来约我到不远处的小河沟去抓鱼,我就随他去了。当我们在小河沟抓鱼抓得正起劲时,天上突然下起了偏东雨。当我气喘吁吁跑回家后,一大坛辣椒酱全灌满了雨水,而且地上到处是溢出的辣椒酱。
人们常常赞美春雨如酥,夏雨添凉,秋雨缠绵,而我要说最是无情偏东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