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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吉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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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1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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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梨青青

或许缘自天性,我喜欢逐水而居。

很幸运地,在老家弄了一块地皮盖了房子,就挨着家乡灌溉三千多亩沃田的锦塘。可惜美中不足,锦塘由于管事者不作为导致水渠堵塞已经干涸,一块好生生的风水宝地灵气尽失。好在裸露的塘底长满杂草、苘麻及灌木之类,像一片鸿蒙未开的原野,偶尔有徙迁的白鹭起落,成群的水牛、黄牛逐草而食,时不时甩起尾巴,优哉游哉,疑是画家浓墨重彩一笔,让人意外欣喜,多少弥补了一点遗憾。

记忆中锦塘面积应该有两三百亩,明净如镜,白云悠悠。浅水区水草丰茂,小鱼小虾自得其乐游戈其中,一有响动便倏地四下闪散了无踪影。夏天放牛几乎每天要和小伙伴们到塘里游泳嬉水,闹腾一番,暑气逼人的六七月泡浸水中一身清凉,四肢百骸舒适得不可言状,整个人飘飘然得道成仙,这种感觉多年以后回想起来还如饮甘醇余味未尽。锦塘周边是锦山,山不高,但林木茂密,各种不知名的树木遮天蔽日,印象较深的有厚皮树、水杉、鸡啄树、榕树,各种野生果挂满枝头,诸如山稔子、七告、二尼、山小桔、火炭母、帕帕果(酸浆)、茅莓、野生仙人掌。每次游泳累了、饿了,会找些山果来饕餮一顿,直至吃得嘴巴沾满各种颜色肚子撑得难受这才打住。

锦山锦塘曾经的美好已消失在岁月尘埃之中,一切那么理所当然,没有人会为此去承担什么可惜什么。如今的锦塘除了南边南繁育种和外包种植哈密瓜豆角玉米外,东西北三边都被新建的楼房包围。好在建了一条堤坝得于保全,堤坝据说是村中一位乡贤争取经费修建的。由于没有养护,许多地方已经坍塌,坝上东西两边种了景观树和三角梅,因为没人打理,少了人工修剪的痕迹,渐渐长得泼辣、野性、狂妄不羁。特别是三角梅,紫色灿然,恣意绽放,一不小心伸出一枝拦住去路,像玉臂,像葇荑,或拥抱,或拉拽,让人沉湎流连,心醉神迷。

当然,我最心仪的还是六月流火里粉墨登场的海南黄花梨树,这些树龄十年八年的花梨,十棵八棵傍着新居的围墙铺枝散叶,一派青翠。在风中等候它的主人从淡淡的香气里归来,难免让人有一种身生贵气的错觉。站在树荫下,听蝉声如雨,闻阵阵幽香,淡雅清甜沁入心脾,仰头望着枝柯间缀满细碎的白色小花,一团团,一簇簇,虽然朴实无华却还是禁不住跃身而起想折一枝,不想激起一阵花瓣雨簌簌飘落,沾满头发和衣襟。

海南黄花梨木静而不喧,肌理如行云流水,或隐或现,疖疤处圆浑似钱,花纹似“鬼面”的尤为珍贵。它蕴含降香馥郁而纯美,凝结瑞木瑰丽而旖旎。且喜欢生长在阳光猛烈的地方,耐寒耐旱,生命力顽强,就算干旱季节,单单承蒙夜晚的微薄露水,也能从容吐纳而生机勃勃。想像外表平淡无奇的黄花梨树干里面藏着浑金璞玉,难免让人感到造化的恩宠与庇护神秘莫测。

红色一般都是跟喜庆的事物有关。一直以来,红木家具一直备受青睐,世间树木材质单色居多,而黄花梨主打红黄两色,色彩对比强烈,视觉美感强悍无伦。这不,新居落成,大厅虚位以待一套镇宅的沙发。对着房前屋后浓荫匝地的花梨树,难免生出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要是有一套海南黄花梨家私摆放,该将何等荣耀!前阵子和妻在海口一个家具城认真逛了一圈,五件套缅甸花梨、印尼黑酸枝之类的红木沙发动辄十万八万,贵得令人咂舌。至于海南黄花梨属收藏级别更是凤毛麟角,简直是传说中的存在。想起黄花梨木稳重、高贵、典雅、大气完美相结合的花纹,对新居外面的花梨树多瞧几眼之余,不免生出一份敬畏。前段友人送了一个黄花梨手串,色泽黄润、材质细密、纹理柔美,恰如一场参透繁华与平淡的盛筵,如获至宝。

晚上和两老在庭前闲聊,父亲说及以前南山岭上多厚皮树和黄花梨,厚皮树砍伐多用来搓捻成大绳拉船用。黄花梨当地人主要当柴火,因为火旺且耐烧,省功省事,山上黄花梨因此几乎被砍伐殆尽。后来黄花梨价格行情看涨,当地人更争先恐后把其连根挖起待价而沽。父亲懊悔当时没和当地人要几根黄花梨木制作二胡,听罢令人唏嘘。

夜风如琴,隐约有谁在拔动天地之弦,似为人间祈祷祝福。母亲缓缓的语调如清溪细流,说起一些儿时旧事及家长里短,听着心头沉静如水。望着白发苍苍的二老,想起黄花梨生长缓慢,虽经百年格芯(心材)仍粗不盈握,而人生却经不起百年便已成朽木,不免感觉造物主的偏颇。

但想着世间万物皆向死而生,唯独我们可以“苟且”,心下暂且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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