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初一时,家乡人民为致富奔小康,提倡种苹果树。小姨家是亲戚里第一个经营苹果园的,三年后苹果树第一次挂果,收果时妈妈去给帮忙摘果。等所有苹果全部入库后,小姨捡出半袋色泽鲜亮但有瑕疵的苹果送给妈妈,以感谢这多天的辛苦。
回到家,妈妈激动地拿来盆,挑出最大最红的苹果平均分成两份,让我给大嫂和二嫂送到各自的房间,剩余的苹果洗了洗全端给我。我抱着盆吃得津津有味,过瘾极了。那种香甜让我久久怀念,还把这种香甜写入了作文。后来,我这本作文以及上学用过的书本,一直被妈妈收纳在一个原木质的箱子里。
多年后的一天,妈妈偶尔谈到了我的这篇作文,说我作文里写道:“为什么妈妈给我吃的是又小又绿的苹果?”说着说着就哽咽了,还愧疚地说:“我当时咋就那么死脑筋?咋就不会给我娃尝一个?”原来当年无知单纯的一句话,却让妈妈心痛到深处。
近几年,爸妈有了自己的果园,我再没短缺过苹果。妈妈把苹果冷藏在水表坑里,为保鲜分批带给我,几乎从秋收吃到来年春天。
今年国庆正是苹果成熟的时节,我下了长途车直奔妈妈的果园,站在地边上向果园深处喊了声:“妈——”,听见妈应声,我就跑进了果园。树枝相互交插难以通过。我弯下腰从树下钻来钻去,好不容易才钻出树空隙,气喘吁吁站在妈妈面前。爸爸急忙把一个又红又大的苹果递到我手里说:“快,你妈知道你要回来,在树顶上挑了一个最红最大的苹果给你留着。”
“哇——这么大我咋吃得完!”
站在树顶上的妈妈哈哈大笑:“吃不完就扔了,这还能把人难住!”爸妈一阵轻松爽快地笑声让我激动的无从下口。
“快吃!快吃!我种苹果,还没我娃吃的?”妈妈催促着。我双手抱紧苹果转着圈用手擦了擦,看准最红最鲜亮的地方狠狠地咬了下去,只听“咔嚓”一声,好大一块,果肉太厚咬的太贪,嘴里竟然放不下了。我赶紧仰起头,嘴里不停地咀嚼并叼着,嘴外面那块还是没收住掉了下来,我忙着用手去接,却碰在手背上飞了出去,我急忙跨出一大步,伸手去抓,脚下让土块绊了个趔趄还是没接着。哈哈哈——我手忙脚乱地吃相让果园里的笑声响彻云霄。
忙完从果园出来时,妈妈又挑了一堆又红又大的苹果,准备装在酒箱给我带上。我很心疼,这是妈妈一年的收成,用来卖钱换粮食的呀!我吃小的也一样啊!可是妈妈抱怨地说:“我在世上一年,你就好好吃一年。如果我不在了,没人给你拿了,你也就不吃了!”
就这样,妈妈的红苹果时刻为我准备着。有人想不通,说我妈是农村人,日子也过得紧巴巴的,为什么给我就那么舍得。只有我明白,只因我作文里那句话,妈妈记了一辈子。可是,我却深深地伤害过她。
那是我刚出门打工的几年,每次乘车远行都是凌晨五点出门。踏着黎明前的黑暗,妈妈陪我步行一公里到长途车站。上车时,妈妈一定会把一包用手帕包着的热乎乎的煮鸡蛋塞我手里,让我带在路上吃。那时坐长途大巴车,需要八个小时才能到达目的地。
最初看到煮鸡蛋我是万分欣喜,妈妈也笑的很开心。随着时间的推移,后来我推辞不要,妈妈勉强让我带上。再后来的后来,有一次,我没有接妈妈手里的鸡蛋,顺嘴说:“现在谁还稀罕这东西,你留着吧!”话音刚落,我就知道自己讲错了话,可覆水难收啊!过多的解释此时都是苍白无力的。
妈妈装作漫不经心地说:“你不要就算了。”说话间她的目光立刻暗淡无光,笑容也疆持在脸上。瞬间送别的气氛凝固在清晨的烈风中,只听得见路边钻天杨的树叶沙沙作响,那是妈妈无声的哭泣声,在抽打着我的心,我转身钻进车里泪如雨下。
我为自己这句混蛋话难过了多年。这是我给妈妈心里钉了一颗嫌弃的钉子,不管我怎么努力,即使拔了钉子那个洞还是伤着。
有一种爱,伤她千百次都可以被原谅;有一种爱,是你最无助时的支持和归宿;有一种爱,不管你走多远她都惦念于心;有一种爱,天天念叨着你,说着说着就骂着,那一定是想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