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的星空

苹果

恋人们渴望圆满

但他们并不常种下苹果树

在诸神的花园

他们有另外的秘密或说辞

他们摇落一身的叶子，只为把

一个羞于启齿的借口

以行为艺术的方式推介给你

“诱惑不假掩饰，只需半个蛇形走位。”

为着那甜蜜的未知和红润

你假装从明日之树上摘下那苹果

把它横切，取出里面的星空

秋天的果园

他睡在苹果树下，一个意料外的坠落

让他算出了某条真理

而你学会了使用它

只那使命的苹果早已脱离了已有的引力

在我不知如何是好的夏天

在我不知如何是好的夏天

你也是无用的

但我们分享这无用

仿佛身处这无用即是一种有用

亲爱的欧.亨利

——把你置放在我枕边

和老画家贝尔曼

画在医院廊墙外的常青藤叶类似。我为什么

突然想起你呢？

热疾中的人注视着树叶

它们过度茂盛

它们让这个夏天覆满整座医院的外墙

再往纵深看过去

年轻的姑娘大病初愈，正从最后的叶子中

挣扎着起身

一片和整树没有区别

但死去和重生如此卓然

——“在人间，我们可以共享窗外的同一枚树叶。”

初夏

一盆炭火才刚点燃。抽柴火的人

加快了手上动作

是否，他也想早些进入盛夏？

慈恩河动了归乡的心思，

星夜赶往平原。豆娘备足飞翔

河岸。樟树影。钓鱼佬和他黝黑的脊背

构成的一个等边三角让数学课本上的少年

抬头——记忆有了年轻的姿态

半透明的正午

炊烟将麻鸭赶上岸，沙粱沟让它们

在自己的翅膀下找到憩所

沙粱沟沉入回响的寂静

而我们守着这回响，辨认是否

带有弥足珍贵的口音

抽柴火的人把灶火拨亮，真正的夏季开始前

我们已做足了准备，内心里

坦然接受一份炙热的感情

草叶的脚步沙沙响

那些错季的雨水与冰雪，正以露珠

的形象重新集结

置身于草叶的中心或边沿

谁来替一颗抱紧落日的珠子

说出真实景况？

摇摇欲坠的清晨或黄昏

命运的棋盘正试图以转瞬即逝劝服

它吊眼的旗子

但我从另一个角度看过去

更偏信瞬间的抵达成功降解了棋局

——譬如露珠的坦然

草茎的顺势而为

弹起又回落的那刻，我在它们的接受中

自我关照。下一刻尚未可知但现在

露珠们自洽又通透地

在时间的草叶上

修习更好的技艺与写作

虽然夏天还很远

平原静候多时。慈恩河

涨潮的身体暴露了它的影踪

但夏天还很远

它的暴动为时尚早。有人拆桥

就有人摸着石头过河

无论如何，他必须回到对岸去

候鸟尽飞，群星敛起锋芒

天空不是一下子空的

慈恩河不是突然满的

它只是思念成疾

写了封响亮的书信。豆苗生长

桐树和构树预订成吨阴凉

码头上。忙乱的船只装好货料

船长又清点了一遍带给父母妻儿的礼物

手

有一天你也会失去你的手

你再掌控不了它

就像失去泥土和写作

你不再刻意把它踹进裤兜或隐在袖笼

作为身体偏远的部分

它不再需要你

它通过刺痛而来的信息也无法被你获知

你将失去灵感的来源

不再信任接触，手臂空空垂下

但有一次你在

左右摇摆时感受到它的迟疑

冷水突袭了你，断腕处一阵悸动

整个过程，它都在别处

自主决定握紧，或松开

铁丝

请叫我缠绕。或空枝

请把一种掰直的艺术再弯曲。获得垂青之前

我信赖矿石和陨星

我竭力拦住过你，至今血债还背在身上

捆绑是愚蠢的

我的愚蠢是：无限相信一根铁丝

并把自己碾长

一捆报纸从我这取走暴力

一个妇人取走床单。一枝玫瑰取走银两

我要更明亮的绞紧

和松弛。分出短长前。你先扔掉手中的钳子

让那只鸟

先从扭曲中下来，我再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