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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蔷薇
精微之力，形成了悬崖
一面花墙，突然不期而至
蔷薇花开了
蔓延到了辛夷镇再到一所因
意外缤纷而从坍塌泥墙中
立起的老房子
像久别后重逢。
推门走进的人反复确认
那门楣。花棚架。井水
那糊窗花的窗户和散落在时间里的谷粒
更远一点
她看的见：稻田。集香山。江汉平原
沿着生满骨刺的藤蔓，
她蔷薇花的村庄正漫天盛开
迭迭香
一只猎豹
难以察觉地来到我身边——
空气中
有鸟类精准的飞行和植物纯粹的香
和消失的流水
被解禁的人，也是自在的人
带着清冽之气，向更深处探去
那是她未曾涉足的地方
那里有佩戴虎符与香料的古人
画面外。我惊呼豹子的迅疾
又比照她的迷人。深嗅——
我看到她
赤足，在大雨的街头狂奔
黎明前。我也完成动物和植物
双重身份的转换。空中的花钿纷纷
直到一枚种子
再次被泥土深藏
菖蒲
一种野蛮的美
在松云溪，因天真获得了涡流和深谷
细长的叶脉随水摆荡
比肩蓁蓁之词，像新鲜的雨水
突然捧出的诗意在山水的映照下
和田垄上的亲人多么相识——
不知道自己有多美
因忙于生计，难以揽镜自照
但当他们抬头看天时，偶然闪现的
向往和摇曳，同菖蒲一样
碧绿。当它们生长
仿佛时间在擂击一面鼓，仿佛
一团绿云越升越高
萱草
怎样的一株草啊
怎样开放的一抹红啊：提斗笔在腕部一扭
轻易就得到大写意的萱草花
刺啦啦一片，
集体主义的花田吹奏英雄母亲的赞美。
多么响亮。
长长的叶片垂下，钓起落日和朝阳。
而我正经历和她的重逢——
萱草短暂的一生。即开即败，多么像母亲
黄昏的星空，我手持命运的吊杆
她闻声而起
蝴蝶兰
当一个停驻，用身体的斑斓
稳住旁逸的空枝。另一个正喧哗，并借助
波浪和花势制成幻觉
怎样从静立的兰中找到那蝶
或者，从空中飞翔的蝶里找到兰哑默的盛开？
当一株兰，用她高耸的明亮
完成自身的绽放。空荡荡的房间
飞满未被我们命名的蝴蝶
蒲公英
它的飞行没有目的性。
它享受阳光和雨水。享受早晨的风
五月的田野
当它撑开大伞，它毛茸茸的理想
类似情爱。它从一个六岁小孩手里
接过天真之力，从她花冠状的唇齿间获得翅膀
——芬芳的轻盈或飞行
有时她也遇见阻障。比方竹叶，小桥，落羽，屋顶
但有什么关系吗？
飞就好了，落就好了。因为与外在和解
才开得无边无际
虎皮兰
但只在无人处发出长啸。像只真的老虎
它要倒出自己？
但它顺应事物内部的生长
在瓦硕，在泥墙
像楔子，以证明它植物的根扎得很深
有时也游移。
那是它想起从前无所顾忌的狂奔
为再次回到山林，它不惜把身子挤扁而进入一株植物
并簇拥着成势
铜钱草
风有一种纠错的能力
它掀动铜钱草，露出草径和私密的流水
夏日。——这些古老的钱币啊，这些圆圆的向往
喜阳。浓稠。翠绿
县志上说，真正热爱生活的人只把最好看的那面示人
而把伤痛和苦楚掩饰起来
细小石头花
闪闪发光。从细小的根须出来
之后，进入浩淼的夜空
在那里。呈现出星芒的高蹈和绝美
紫红色的，雅致的
但一朵细小石头花毫不起眼，太小了
可以被无视。尤其是，
当她所榜依的只能是野草丛，墙角，土堆
谁会关注一种植物轻微的盛开？
谁留心她微弱的爱?
萝卜花
一层一层，从外围走到核心
像时间与刀刃和解
雕工之美，以一地瓷片为代价
使我错信，一把刀会因太过迅疾
而让人只记取它切割之后的动魄之美
但萝卜重构自己，并试图
把生活中最天真的部分呈现出来
终于，当萝卜以合乎审美重新构建成一朵花
开在了味蕾。
而谁还记得她深埋植泥土的样子
我们的餐桌上。众多食客中间
萝卜就要展露她深红的一面
爱或交付的一面。
无声的陡峭，根本无法撼动一个匆忙的人
可是啊。蚂蚁经过时
蝴蝶跳舞时
我还是看到了她隐秘的内心。那是因有所寄而生出的
风的另一种表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