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而活波

新年快乐

白鹭在水田中飞。你醒来

心中有大过空的苍茫

也有一棵水菠菜。透过窗帘，天空被分食

想起白天和父母一起包饺子

此时的寂静

多么浑圆

树叶不动。影子不动。黑暗中

朋友们在相互说：“新年快乐”亲爱的人啊

明日飞行般宽阔

——请珍重，添衣

祖屋

坍塌

近乎一种宿命或燃烧

门框和窗框被藤蔓绞死

而祖屋内腔

塞满鸟粪，鬼针草，砖瓦片……

——你怎能进入一座充斥陌生之物的房子呢

你不熟悉它。那种荒寂的气息令你恐惧

但它用眼白空旷地盯着你，瘪嘴半张

令你想到病床上邋遢的老年男人

你远远跳开

像逃避一个厄运

一丛野菊紧贴破败的墙根盛开，群鸟般

好奇而活波

花窗

它曾撞见野鹿和流水

看不见的树叶，哗哗响

繁复。古典

你爱它“油画般”层次分明

每天。你远眺

一只振翅于飞的鸟跑来看你

自身的清冷

像一滴朝露——多么令人动容的隐喻

“美妙之物，要在暮色加深前回到巢穴。”

头抵窗框，你探向虚空的手

怎么将消失的花梨树拉回？

爬沙山

可得数条明喻的河

可得道路。居于流水或沙山的人

胸腔必有一面鼓

向上攀爬。无数沙子

尖叫中向你告别。而你

在“留不住的时间里”向谁告别？

猛烈的阳光照耀着她的浑身滚烫

爬沙山的人，迎风

流热泪。

鸣沙山——

人间这么多小佛挤在一起

真理的预言，汹涌而荒凉

小叙事

时钟回到我身体，兀自响不停

空旷不是幻觉

湖水或黑琴鸟不断制造出波浪或语言

深冬。一只母狗

艰难育着四个孩子。我挤过杂树林

给它们带去羊奶和白饭

刺破的旧雨衣做了它的房顶

黄昏在山下挤出灯火

小镇那么美……风卷着白烟。黄昏又至

茧

我们穿过沙丘去找茧。

这很荒缪。一望无际的沙漠里

不时有枯骨和沙棘出现。

巨大的断墙后面

我们找到一口枯井和一截井绳

也许十年前，这里有过一所房子，里面的人

吃水找茧，和我们一样

也许百年前，这里有过一座城市，里面的人

吃水，找茧，和我们一样

黄沙漫卷，时间变得无足轻重

我们好像被时间吞入

又好像间离之外。太阳一直不落

无论向那个方向走，祂都斜挂天边

我们只好向空中走

沙漠越变越小，等祂成为一粒沙

我们已经走到了宇宙里

地球像幻觉。更多星球像幻觉

但我们无法停止

一切在邀请

当写作进入空无

我回到海上。辛辣的海水在巨大的腹腔轰鸣

像一种最原始的词语

我什么都无须做

只静静地躺在水上，模仿一块舢板

并不因

一头老狮子的漂浮或搁浅而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