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间(组诗)
作者:零阳
生命之间
喜鹊的叫声,代表着鸟鸣
我以一个黑点般的符号,进入它的眼睛
它叫了一声,看着那么多黑点移动
慌乱无序
它将巢穴,优先放于一棵树
在密密的叶子里,只有它一只鸟
它又叫了一声,被忽略和忽略其它
已经超出一只鸟的认知
我在黑点里驻足,自己明显可有可无
望着那一只孤零零的鸟
也只是我眼里的一个黑点
它飞或者不飞,叫或者不叫
我们都首先感觉彼此可怜且孤独
当我们突然同时停下来,似乎又彼此怀疑
是不是有什么企图
将要远行
当草木将自己从土里长出,那些土
都是谁的归宿?
一条路,蜿蜒着
蹒跚的脚步,放下一场场风雨
离一场雪就不远了,墙上绚丽的红叶
也不知道何时飘落
铁已经不再迸发出的花火,一艘去远方的船
还没有焊接完工,未处理的锈迹
一点点挤占清澈的眼睛
大雁集体往南飞
收获了油菜,收获了土豆
山的脚下,似乎也在等着收获什么
我看到,一个老人,在黑色的夜里
又试着拨了拨煤油灯的
灯芯
豆腐
如果豆腐也有生命,它的一生
一定和父亲紧密相连
每年春节,豆腐炖粉条
在砂锅里热气腾腾,几片青菜
漂在上面
木炭,用红色
煮沸全家人一年的欣慰
这些从豆子体内滤出的蛋白
父亲追求了一生,石磨
研磨掉了所有的苦
贫瘠,似乎也就被忽略了
多年来
每当窗外传来“豆腐”的叫卖声
我想一定是父亲,还在复活
他所想要带给我们的幸福
水,老人与山梁
山路起伏,谁在琴键上,走出
弯弯的月亮,艰难的音符
我在悲悯里,被一段音节锁住悲哀
一只不曾减轻人间疾苦的蚂蚁
触角,早已被伤痕打结
取水,只是取出一滴泪里的液体
被亲情反复过滤成,一把被忽略的弓
翻过一个土梁,脚下的石子
乖巧地保持静止,一根木棍
成为搀扶老人的唯一
而老人并未从前世,将其捡回
愿各自安好
齿轮旋转着生命的不息
善意与恶意贯穿了整个生存
似乎总想将对方消灭,却又离不开
世界只剩下一个生命存在
那将多么孤独,精神世界一定轰然崩塌
爱与恨,快乐与忧愁
假如奢望,必然从苍白中
再无海浪声
不需要那么漠视一切
杀戮或者憎恶,只能让时光扭曲
那些遭遇虫子侵袭的花朵
一定会掀起一场反抗
在焦土和干涸的血迹里,一定有仇恨
顺着春天的芽孢,拱出土壤
望一望历史的天空,一座帝王的陵墓
被胡乱生长的杂草,逐渐掩埋
我与家乡
从家乡的河里,妈妈用笊篱打捞起麦粒
她说,我也是从水里打捞上来的
那一刻,我点了点头
煤油灯,燃烧留下的灯花里
一锅豆腐,将冬天熬出暖暖的味道
父亲走了,在我写下这首诗的三年前
此刻,北方的梅花正在怒放
荠菜也从家乡,顶着白色的小花
开在千里之外,我是它们的
一封家书
爱我的和我爱的世界,很小
小到衣服上的补丁,连同一根针
缝过的针脚,一起走丢了
日子在心里是湿的,等到秋分
我一定要把一个男人种在家乡
用去年麦穗落下的眼泪
为沟沟壑壑,披上一层金黄
去看一看牡丹
从洛水源头,一路向东
秦岭将我的童年收藏在山水之间
沿水去看一看牡丹,文人的脚步
早已在唐宋被百姓,掩埋进牡丹的根部
叶子擎起晨露,诗行摇来摇去
一朵开在中原的牡丹,绽放在洛阳
一千六百多年的河洛,牡丹的花蕊
将洛水的太阳,聚成了花瓣
那太多的颜色和名称,牡丹是陌生的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我与牡丹之间,隔着一行行诗
历史的残阳,闪烁在波光粼粼的洛河上
十三朝古都的帝王,是不是都是
仰慕牡丹的华容,将千里江山
置于牡丹群芳之间
花开了,惊扰着慕名的黎民百姓
我是秦岭山里的一只蜜蜂,雍容华贵的
低处,凝香成风
我等一只唐代的蝴蝶,飞尽这人间春色
那仅有的一点点蜜,如果翅膀下的心受伤
就用于慰藉
洛水在,牡丹就一定按时开放
我将一根白发,落在了牡丹花丛之中
那一刻,一朵被秦岭遗忘的云
正好飘过洛阳古城的上空,我是另一朵云
落在了流淌的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