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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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诚的麦子
不要小瞧山村里的小命
叶尖上，常常泛起
和我们眼睛里一样的晶莹
翕动褪色的嘴唇
从未在自怜中，向天空乞求一场雨
身体，瑟瑟发抖
孱弱地摇曳在风中
它枯黄了，在风霜和白雪中
站在冰冷的土里
用仅存的一点绿色，向冬天宣言
走过痛彻心扉
感谢远行而来的麦子
将根留进土地
成为我的乡亲
取出身体里的金色
小小的果实，那么真诚
石榴花红
五月，真不舍得转身离去
红盖头披在新娘子的头顶
家乡的石榴花效仿着
布满沟沟壑壑
燃烧，需要一把火
只需一点红，便有了心动
如果，漫山遍野
都有红色的翅膀
它们为什么只在山窝窝里
而不去远方
家乡的夜里，石榴花落入黑色背景
一幅画，那么恬静
擦拭红唇，走一遭人间
石榴花开之前
红枣、花生、桂圆和莲子
摆满婚床
锄
铁在慢慢变瘦，消失
与土打交道，变钝的残留部分
就是日子
任何一处磨损，都在长满老茧的手心
将沉甸甸的日子，捡起
那些养活了命的种子，应该感恩
铁，用身体护佑了田野上的生命
阻止一场草带来的荒芜
弯下腰，俯下身子的农人
与锄一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一把锄，陪伴几代人
略带沉重的感情
沉淀进铁里，与太阳炙烤出的汗珠一起
年年聆听，布谷鸟叫出的希望
老屋
我从我的身体里掏出童年
掏出少年，掏出中年
老屋，都在身体里矗立
我无法掏出老屋——
燕子不允许，煤油灯不允许
土炕不允许，灶膛里的火苗
不允许
我小心翼翼地珍藏着老屋
相框里的爷爷和奶奶帮我守着老屋
相框里的父亲帮我照看着老屋
他们都会让我流泪
就像长满青苔的瓦砾，滴落出的雨帘
默默地，守住思念
桥
如果历史有骨头，桥
一定是最重要的骨头之一
小小的山村，一节小骨
与村子骨肉相连
洛河，穿梭过白杨
在村子边上，画了一个半圆
人的陪伴是水
水的陪伴是桥
从木头桥，土桥，再到铁索桥
水泥桥
桥的脚步，并没有比水流迟缓
村里的历史，可以从桥开始
写一部见证的史书
洪水与激流，桥
从未退缩，踩着骨头从这里回家
那些熟悉的名字，逐渐陌生
桥下浮沉的一粒沙子
或许也有乳名
老布鞋
妈妈的爱，有时候是具体的
能看到细密的针脚，一层一层的立体感
日子，在妈妈手里
拼凑出我的童年
脚指头露出鞋外
一个时代，也就变得有趣起来
谁也没有笑话谁
统一的布鞋，统一的款式
覆盖山村，来自布鞋的温暖
从未因为残缺，而抱怨
反而在妈妈的爱里，可以
加深怀念，甚至心疼
已经不穿老布鞋了，妈妈手里的针线
夺去了她眼里的光明
一粒药片，强压着她身体内
像针脚一样的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