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村庄,都会有几个小顽童,就像我小时候,生活在八十年代初期的村庄里,没有电子产品的娱乐方式,小孩儿童们精力无限,能够干什么呢?只剩下调皮捣蛋。
我儿时生活的村子叫做火山村,位于豫中的平原地带,远离城市的喧嚣。村子南北是山坡,一条小河在南坡脚下由西向东流过,民风淳朴,顽童出没。
村子里有一所学校,学校里只有一位老师,学生却是鱼龙混杂。那时,土地改革刚开始不久,村子里的人们都起早贪黑的下田务农,种地,收割庄稼,为了安心做好农民的工作,白天,会将小孩子们一股脑的送去村里的学校。
所以,在白日里,这个不大的学校,就成为了宁静村庄里唯一一处喧闹和繁杂。
学校的孩子们,年纪小点的三、四岁,大一点儿的十三、四岁,再大点的,能学习的已经去镇里上学了,不学习的,就被大人带到田里干点力所能及的劳动。
学校里,小顽童一般会出现在大一点儿的孩子中间,因为小一些的小孩儿童从脑力和体力上来讲,还达不到“顽”这个级别。
学校位于村子西北方,紧邻庄稼地,田间地头在春末夏初会生长出一种叫做“毛毛眼”的植物,一片一片小而圆的绿叶层层叠叠,呈莲状,杯口大,茎细易折,用手轻轻一扯,就会流出乳白色的汁液。这汁液,便成为小顽童们的整蛊道具,整蛊对象就是涉世未深小一点儿的孩子。
课间,大大小小的男孩子们会统一来到学校旁的庄稼地头,一字排开,褪下裤腰,虽是小解,却在较量,看谁“滋”得更远些。
此时,会有两、三个大点儿的孩子,三颗脑袋聚在一起,窃窃私语,时不时“嘿嘿嘿”偷着乐几声。
随后,他们一人折来一棵带着茎、滴着白色汁液的“毛毛眼”,对着涉世未深、不知人间险恶的小孩子说道:“抹上这个,会“滋”得更远,逆风也能滋二里喽!”
接着就出现了这样一幅画面:一排小孩儿童站在田埂上,褪下裤腰,露出半拉小屁屁,三个个子稍高的小顽童,在前面弓着腰,很认真的将“毛毛眼”的汁液逐个涂抹在小孩儿童们的“小丁丁”上。
到了晚上,本该沉睡的小村子,突然就热闹起来。街巷四处响起妇女们的吵吵声:
“李家妈!看看你家的李娃!”
“王家妈!看看你家的王娃!”
“张家妈!看看你家的张娃!”
“把我们宝儿的小丁丁上抹的毛毛眼,都肿起来了!”
紧接着,李家、张家、王家的屋子里,就会响起清脆的鞋底子打屁股的声音,以及小顽童的呼喊声:“妈啊!我再也不敢了……!”
但是,有句老话讲得好“记吃不记打”,这句老话用在我们村里的小顽童身上,那真是体现的淋漓尽致!
娶新媳妇儿这件事,在我记忆里,除了过大年之外,这是最喜庆,也是整个村子最热闹的事情了。
那个年代,在我们的小村庄里,不管谁家娶新媳妇儿,全村家家户户、老老少少都会参与帮忙。那时结婚办喜宴,都是在自家院子里,自个儿家没有足够的桌子、椅子,不用怕,乡亲们都会主动抬来桌子,搬来椅子,拿来成摞的碗筷和盘子。
主人家办喜事的前一天已经在院子里用土砖、石块垒起土灶、石灶,柴火准备充足。村里有厨艺好一些的大伯、大娘,一早赶来生起灶火,支好大锅,炊烟升起,不一会儿满院飘香。大锅里,收锅后焗起的菜汤冒着热气,香气扑鼻,里面炖着粉条、大块的酥肉、焦脆的肉丸子、炸的焦黄的豆腐,撒着一层葱花、香菜,未到近前,已口水直流。一早赶来帮忙的七邻八舍,每人盛上一大海碗,就着蒸好的白面馒头,三下五除二就餐完毕,把嘴一抹,在“大董事”的指挥下,一条不紊的干起正活。
不一会儿,简陋的院落已经张灯结彩,四处红绸飘扬,大红喜字醒目耀眼,院内桌椅摆放齐整,屋内红烛摇曳,木床上铺好大红被褥,红枕头,红单子,屋内土墙四壁被这喜庆的色彩映射的红红火火。
不多会儿,唢呐响起,嘀嘀哒哒,整个村落笼罩在喜气盈盈的氛围中。“噼里啪啦”鞭炮引燃,“砰—哒!”二踢脚腾空炸裂,响彻村子上空,在村子南坡、北坡之间回响不绝。炮声一响,便知新媳妇儿马上就要到村口了,这时村子里的人们陆陆续续向主人家聚集。
接亲队伍是自行车队,新郎骑着一辆崭新的二八大扛自行车行驶在队伍最前方,喜笑颜开,车把上绑着大红花,红色丝带迎风飘摆,车后座新媳妇儿一袭红衣,头上盖着红盖头,一只手轻揽新郎腰部,一只手轻捏红盖头一角,生怕被风吹起露出娇羞容颜。
刚到村口,成群的小顽童们就像埋伏多时的小战士,呼呼啦啦从四面八方涌来,“喜糖!喜糖!”“喜封!喜封!”
为顺利通过,此时,拿着喜封、喜糖的小伙子就会赶忙从手提袋里抓出两把喜糖和喜封,像喂食小鸡一样,向道路两边分别撒去,孩子们立即四散开来去争抢,在地面上扑腾出阵阵黄土尘雾,自行车队才得以在两团尘雾之间向新郎家顺利驶去。
夜色降临,喜宴早已结束,新郎家的院落也已清理干净,帮忙的亲朋好友带着醉意悄然离去,给一对新人留出清净空间。
此时,新郎屋内的灯光刚一熄灭,院落矮墙外忽然露出一个个小脑袋,不用说,顽童来袭。领头的小顽童从裤腰上拽出弹弓,在裤兜里摸出一枚小石子儿,装进弹弓皮兜内,瞄准新郎家的屋门。“嗖,啪!”吓得屋内新媳妇儿一声惊叫。
“刘家哥抱新媳妇儿喽!”
“哈哈哈!”
新郎打开门的瞬间,一帮小顽童们嬉笑着一哄而散。新郎一脸无奈,关门,灭灯。
“嗖!”“啪!”
“哈哈哈!”
小顽童们像打游击战一样,如此反复。喜庆之日,新郎也不会发作,因为他小时候也曾经做过这样的调皮事。
这般闹腾一直持续到新郎的母亲提着扫把从一旁的家中赶来,一颠一颠的追在一帮小顽童的身后:“李娃!张娃!看我不把你们的屁股打烂!”
刘家大妈虽在嘴上吵吵,但是却美在心里,乐在脸上。
时至今日,当年村子里的小顽童们已步入中年,忙碌于自己的生活,“小顽童”们的光辉事迹已成为往事,偶有傍晚桥头纳凉的大娘们聊起,也只是将自己逗乐。
“那个李娃小时候骑着我家的黑猪……”
“那个张娃把鞭绑在我家驴尾巴上……”
“还有那个王娃……”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