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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凯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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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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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风吹拂(散文)

被风吹拂(系列散文)刘凯军

接近立秋,早上的风也显得清凉如水。七点出门干活,甚至可以再早一点,这个时辰太阳已经出来了,在东边偏北一点的方向。以大地为一个平面的话,太阳此刻像一个匍匐前进者,光线让城市披上一层稚嫩的光芒,加上从树木的枝叶间散发出的味道,此时此刻温度恰好合适,站立在微风的摇晃里,你有一种感觉,这舒服的早上将很快消散。

顺着东风大街朝西,过渭青公园,那些老年人摇摇晃晃地正在运动,这是一种极大的反差,早晨和迟暮,活力和衰老,奋斗和挣扎,每一天你只要去观察就可以感受到生活在极速地消失复苏。

从怡景华庭走出来,大约需要四百多步 这个小区是安置房小区,七八个村子的人原来的房子拆了,终于给安置到这儿,有些人已经没有等到而离开人间了,活着的继续等待,只要你坚持,只要你活着,许多事情你都可以看见它们从不可能变成可能 从一个梦境变成一个现实,当然 也有恰恰相反的事情发生。

不走原路,向东走敬贤大街,向北走西五路,直达文雀台,保安已经和我熟悉了,他原来在“上上”干过,现在跳槽到这儿,这里交五险一金,工资也高一点。不需要站在大太阳下,他值班的地方就在大厅里,空空荡荡的大厅,只有他一个人,在夏天室外的高温对比下,这儿倒是凉快。

我们两个点头算打过招呼。小区院子里绿植不少,太阳照在大理石地板上,热的反射光隐隐可感,时节慢慢发生着改变,我能感觉到火热的夏正朝它休息的地方走去。几个戴着草帽的人正在浇灌草和树,这清澈的水引来了风,我看见风从我身边跑过去把前面的树枝摇了摇,飘在空中的水滴由于风的作用也在闪闪发光。

我干完活走下楼,忽然想起有没有关掉水电的阀门和开关,还有我感觉工具包轻了一些,应该有一个扳手忘记放回工具包了。我又这回去。

再一次下楼走在小区的院子里,整栋楼房高高在上屹立不动,仿佛是凝固的巨人,而穿梭在其中的人,有我 ,有其他人,还有无处不在的摇曳的风,我们都无一例外地被风吹拂。

起早。骑电驴向干活之地出发。

气温明显低了,不是那种雨后暂时的温度下降,而是像一个人进入中年之后的心态,是一种稳定的平和下来的低。

大清早的街道身材修长,姿态袅娜,顺着它干净的面容看出去,一直看到尽头与蓝天相接的部分,再仰起头来一个广角镜头那样的动作,把整个蓝天尽收眼底。

无风,奔跑起来就有了风的音讯,听得见从国槐树上落下的黄色小花的声音,也许那才是真正的风,路面在不知不觉又铺了一层儿黄色的毯子,那种淡淡略带苦味的味道给清晨注入了一种生活该有的气氛。

再继续奔走,大街两旁变成了灯笼树,细致的密密麻麻纹路的树身,枝繁叶茂的伸向天空,那些青色的灯笼花,像在暗夜行走的旅人,把虚无一寸一寸照亮,就好像一个人面对生活的勇气,就是勇敢地朝前奔赴,把一个困难克服掉,把虚无过成自己饱满的人生。

拐到敬业大街,这儿街道两旁变成了女贞树,女贞树更加葱葱绿绿,密实的树丛里估计连风也挤不进去吧。小如黄豆的种子犹如绿色的弹丸,密密麻麻缀在枝叶上,看上去让人踏实安稳,仿佛一个人也应该像一棵树一样在内心里结满自己的果实。

秋这个饱满的名字虽然还没有来到,而大自然所有的铺垫已经给它的出场做好了准备。

太阳还在东北方向,照射过来的光芒把北边的那些建筑物的影子投射到大街的北半部分,而南半部分所有的事物,包括路面 ,建筑物,偶尔出现的路人则披上一层橘色的光的外衣。

今天去的还是一个安置房小区,一个家庭有两套房子的,也有三套房子的,面积有不到一百多的两居室,也有一百多面积的小三室。房主都是农民,现在的房价低了许多,人对房子的态度也改变了,房子多或者没有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人就是这么奇怪,同样的一个房子,价高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兜里揣着的是黄金,价格低了的时候就觉得兜里揣着的是一堆废铜。主人有三套房子,打算卖掉一套,价格低得离谱还没有下家愿意要,又不能不收拾,打算简单收拾然后出租出去。他对我的服务比较满意,“起码你的时间准时,不日晃人”。他说昨天他等到一点另外一个师傅还没有来,一问人家说来不了了。

从这个小区出来朝东骑行,走国道 ,国道树木很多,又有非机动车道,密密麻麻的树让非机动车道凉爽无比。但是,人终究要走出凉爽的,走进季节的深处。

叶子在徐徐缓缓飘动,落下了的叶子却让果实裸露出来。我看见硕大的悬铃木果挂在树的高处摇晃,似乎在向风中的事物炫耀。

下一家是昨天早上来过的那个小区,生活就是这样,似乎是在重复,实际上是让你有所惊觉,让你在其中发现与众不同的自己。所以,我不会感觉生活在重复,因为,今天和昨天不一样,我们渡过的昨天已经被我们收入囊中成为一个珍贵的标本。这感觉如此美好,仿佛我们正被时光的风轻轻吹拂。

三被风吹拂(系列散文之三)刘凯军

今天我又买了两只电笔。我两个月前买了两只,用久了它们就会丢。下午我回来看见大街上的树木全都绿意盎然,就想,我丢的东西都进入了那些树木根部,它们变成了营养物质,让这些树木绿意盎然起来了。

每个人都丢过东西,特别是现在这个社会,因为我们拥有的东西总是显得过多。有时候,我就拥有三把扳手,数个螺丝刀,螺丝们害怕了,它们总是能让我的东西丢失,丢失之前,它们先是让我忙碌,然后让我接听许多骚扰电话,在我不知不觉中我丢失了我的工具。

王二告诉我他丢过电锤,王二说,李四把车上的电焊机都丢了呢。也就是说,每个人都丢过和自己关系特别亲密的东西。我想有些人就丢了小车!还有战士人丢过枪。

有一次我在别人家的顶棚上发现一只崭新榔头,把是红色的,铁的部分光亮,正发着光,它看见了我,发出叫声,然后我才发现了它,它疲惫不堪又显得兴奋异常。

这就是说有些东西丢了,却回到了别人怀抱里。

这么想,我的工具们也并没有丢失。而是藏起来以另外的方式存在。就好像一个宠物离开了自己的主人,你想象它正陪着别人的影子散步。

今天已经是八月份了,天气依旧很热,虽说有风,风却很短,像一个个小尾巴,没有从前的那种风,有很长的尾巴,它们好像从远的地方来,吹在脸上让人可以持续感受到一种凉意,吹到大街上,可以让满大街的树木一直摇晃不止,吹在一条通往远方的路上,可以让一张纸一直超前飞,飘在空中,成为一个象征。

谁也没有办法让天气改变,但是,我们都可以让风吹拂自己。像让一把把工具陪伴自己的生活一样。

陪伴我们的工具会丢,而陪伴我们的另外有些事物就不会丢失,比如,我们的家乡。它虽然已经被多大的风都吹过了,多大的雨淋湿过,多厚的雪掩埋过,多响的雷声恐吓过,但是,它依旧在那儿,好像,不是风在吹它 ,而是它在那儿等着风来吹风,不是雨在淋它,而是它等着雨来把雨淋湿,所有的风都可以被它吹走,所有的雨都会因为它的固守自己而流走,包括所有的往事,正在发生的事情,它固执地守着自己,像守着某种“核”,它吹跑了时间,吹跑了一代一代人,好像那些人曾经也像一个个工具,他们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了被使用,为了让自己的金属的光芒射出去。最后,只剩下沉默的村庄还在。

我像所有人一样一直爱惜自己的工具,我使用它们,使用完把它们装进包里,给它们做上明显的记号,身体上绑一个记号,缠几圈红色的胶带,我背着它们,感受它们的分量,如果我忽然觉得身体轻松了的话,那会意味着有一件工具丢失了自己。它厌烦了我和它的关系,厌倦了敲敲打打的生活,然后,它不辞而别成为一个谜团。

我想太阳还是那个太阳,只是空气好像稠密了,像一块块玻璃镜子反射着彼此的光,从而让天气更加热,也就是说,时间粘稠起来,当时间粘稠起来我们就会感觉到难受,只有飞快流逝的时间才能带来惬意的感觉,那感觉含着遗憾庆幸满足和幸福。

我像周围的人一样继续干活,尽可能收拾好自己的工具,承受丢失,也享受新的工具到来带来的喜悦,这变换的过程犹如风一次次地来,一次次地吹拂着我们,把我们和我们关联的事物吹成一团,又吹散开去。

紫薇花已经穿过了整个夏天了。

在一棵挨着一颗的树木之间,紫薇花渺小犹如涂抹着红色颜料的指甲盖,甚至战栗,小小的叶子,犹如劳碌着的女人,白色的裸露的树干,像赤膊的男人。在初秋的的风的吹拂中,我似乎看见我们穿越盛夏的影子。

在绿树环绕的城市里,夏天并没有显得清凉一些,相反,它用更加炽热的内容抵消了我们心中的绿意、凉风。

在行走的事物中间,似乎只有人在炽热中煎熬。每当新的一天的亮光叫醒窗户上的玻璃,我们第一个念头就是今天又是一个高温难耐的天气。

年轻力壮的人就该出门干活,在大街上,流动的不是风景 ,而是一个个为了生活的理想的人:风驰电掣的外卖骑手,不知职业的穿行在热浪里的人,哪一个不是向理想的生活奔赴的生命。那些退休的人们则把大门紧闭,只有室外的电表箱里的红色的电变指示灯频繁在闪动,仿佛一种疼痛的心跳,在紧张地跳动。特别是中午,被热浪控制的大街和各个角落,安静沉闷,空空荡荡,而热浪并不离开,而是驻守在人间,仿佛要看看是谁决心出来在热浪的刀刃上试一下锋芒。到了傍晚时分,太阳取出双倍的宝剑挥舞来迎接那些准备在夜市上摆摊的人,谁也不知道彼此的艰辛搁在自己身上是什么结局,没有人注意一颗树历经一天之后是否疲惫,紫薇树的叶子是否在蜷缩,黯然失色的花正在默默地自我疗伤。

除了无法言语的植物之外,人最是能够慢慢适应不停上升的气温的。记得前多年有人说过,气温不能超过人的体温,超过了就怎么样怎么样。仿佛那个临界点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而今年,温度已经到了四十三摄氏度,如果是地表温度估计六十多度吧!人们一面感慨一面忍受,而在心里他们有某种担心,仿佛所有这一切都是我们人类过度开发,贪婪攫取造成的。他们的担心更多的是一种负罪感的忧虑:不知道老天爷会不会降罪给某些人。

既然,谁也无法改变气温,我们所能做的就是顺着自己选择的那条线路继续前行,一点点适应它的残酷,让自己成为一个强者。

你可以想象一座山依旧在被挖掘之中,一条河流正在被分割污染。战争依旧在独裁者那儿是一道必须端上桌的佳肴美味。

所幸,我们远离硝烟饥饿。我们接触的最多也只是身体上的重量,压力。而事实上,没有一个人能够像神仙一样活着,在这个伟大的时代却能够为自己的小目标而活着,何尝不是一种庆幸。就好像这散落街头的紫薇花树,没有多少人像注视春天一样注视它,但是 ,你发觉紫薇花竟然做到了不卑不亢默默无言地穿过了这如火如荼的盛夏火焰山。

今天,当我对着这颗很小的花朵,目睹它在清风中微微抖动自己的花瓣,像抖动自己的羽毛一样的时候,我忽然仿佛看见了一个个努力的个体,仿佛这一朵朵花就是一个个的个体劳动者,从盛夏走来,脸上盛开着劳动者的兴奋和疲惫感,在初秋的风里款款而来,准备接下来的生活。

这些地上散落的叶子只是时间的碎片吧!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时间前赴后继地来,又绝尘而去。我的车子碾过去,我听见细碎的崩裂声,紧接着,从身后而来的风把叶子吹成虚无。

处暑已过,我知道秋天真的来,那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涌来的风,即将涌过土地,庄稼地,坟墓和新兴的城市的道路。它们只把成熟的瓜果送进城市,瓜果们留下来,而那些风则继续超前吹拂,好像一把长长的鞭子驱赶着时间的马车,奔跑,奔跑,不知疲倦永无尽头。

这么说来,我们都是时间的棋子,固守着自己的地盘,在地盘里极尽可能地开展自己的生存空间。

我们在地上奔跑,赶活 ,也赶时间,而树在朝上生存,赶天空,也赶时间,鸟雀在空中飞翔,赶看不见的路线,也赶时间,只有巨人一样的太阳呆在遥不可及的地方燃烧自己,也 燃烧时间。

我们已经赶了五十余年的时间了,把自己赶成一个沧桑的人,而时间依旧是个巨大的迷团,我们已经把自己赶在一个围城里了,围城四门大开,而我们却深陷其中,是不是时间是一个不肯回头的怪人?它有太多的对象需要驱赶,不可能顾及每一个人?我只是看到越来越多人走进城市紧挨着我站着,和我一同争抢食物空气和水,我看见有人呼吸急促,有人步履踉踉跄跄,我看见了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事情,奇葩炸裂的事情。有人哭泣而有人暗自窃喜 ,我看见有的人在找寻过去的梦境的密钥,有人在极力忘记从前。

夏天什么时候过去?好像一瞬间的事情,一个来去匆匆的使者,走与留都是它的自由和选择。而秋天不管不顾像一个背负包裹的人急着要把身上的东西放下,哪怕夏天忽然折回头回来,它依旧

卸下身上的色彩、香气和大小不一的果实,一股脑任性地慈善地把它们都放在你的唇边,卸下这些东西后,你发现天空就高了,大地开阔了,站在一个高处你多看出几百米远,你能看见拐过弯后的机车的刹车灯的红色 ,你看见一个人挥手后走路时新的姿势。

果实也是时间的棋子,它们顺着你的目光跟着你,用色彩味道和从你内心处挖掘出来的记忆让你领走它们。一把葡萄多像一颗屋檐下的水滴,一个个苹果多像你家地里果树上摘下来的样子,黄灿灿的梨子多像你那些年想象中的金子的模样,一堆的红枣,有的已经腐烂了,那发酵的香味多像你家后院树下的枣,已经落了一层而无人捡拾。它们一个个有你熟悉的脾性样子,你能想象它们经历了什么,才走到了城市,走到了你的面前,用一种情愫磁电般的引力让你却步,你迫不及待地迎着它们的目光,像迎接一个老友,你不由自主感谢时间的吹拂,感谢风赐予它们的生命,感谢这互通着的万物和道路让你们相遇,相认,相互可以安抚彼此的五味杂陈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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