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小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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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明河畔雨霖铃
温郁的南方
黄昏徘徊在归鸦的巢里
一城虾青色的烟雨
从南明河下了起来
河床依依不舍地送别几只白鹭
浮萍轻轻地依在鲫鱼的脊背上
在这一场雨中
很多事物都消失了
世界异常安静
只留残荷听雨声
天渐渐暗了下来
我撑着一把油纸伞
走近这柔声细语的南明河畔
仿佛又走进了十八岁那年的雨季
这雨落在南明河畔的甲秀楼上
落在黔灵湖边那些小摊贩车子旁的折耳根上
落在百花湖湖心小岛的百合花上
落在我家阳台那刚盛开的唐棉的花朵上
落在我喂食过的小麻雀的绒毛上
落在无人问津的旷野上
这雨一落
云雾便携炊烟把暮色点亮
我独坐在湿漉漉的长椅上
不能和街边的路灯相拥
也不能和南明河相拥
我收起伞 和这场大雨相拥
白色的山茶花如火如荼地绽放
这世上真有人不爱山茶花吗
我不敢说实话
我怕它听见了 一下子会凋谢
望向一树繁花的夹竹桃
望向远方
想象雨滴溅湿了青岩古镇的长街
想象雨遮住了恋爱豆腐果的香气
想象雨掩藏了多少次天空的明月
我还在想着
突然 青云路做手工的老板打来了电话
她要送一对玫瑰花的耳饰予我
这花是新鲜的玫瑰花
这耳饰的金属部分是纯银打造的
这送耳饰的老板正向我走来
世界时时刻刻在变幻
在南明河的雨里
我在寻找一个缓慢幽静的时空
等一等那送我耳饰的老板
黔灵湖雾之诗境
东面万里的海
西面万里的雪
我恰巧伫立在中间的黔灵湖
对面树上的九只猴子
它们从来没有如此安静过
我感到有些奇怪
它们过去总是吵吵闹闹窜个不停
连一分钟都静不下来
如今 它们却一声不吭
连它们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我猜想 它们或许是听到了
弘福寺的钟声
南明河的雨声
漫天的云雾
化成光晕叠加的符号
在南明河的雨中
黔灵湖的清晨归于
诗意朦胧
雨停了
三两只白鹭又落在湖中的游船上
一阵风吹过
那九只猴子在树梢跳舞
取经的大圣真的来了吗
可惜我忘了为它带一个甜甜的猕猴桃
黔灵湖的雾
他是一位诗人
他历经无数日夜
好不容易在雨后写出一首好诗
胜过你我的诗
但然后呢
好在 太阳正在升起
这首诗不必再熬到冬日了
色彩循环：沙参与曼陀罗
沙参开花了
紫色的风铃状的花朵
一串串倒垂在纤细的枝丫上
渭南五龙山上的沙参开花了
贵阳观山湖公园的沙参也开花了
幸运的是 我都欣赏过
一朵朵紫色的沙参花开在我的故乡
一朵朵紫色的沙参花开在我的第二故乡
它们不停地花开花谢
花开了又谢了
谢了又开了
他们不停地找寻对方
找着了 又分手
分手后再继续寻找
故事如此反复
清清楚楚又迷迷糊糊
像极了紫色的循环
曼陀罗开花了
白色的风铃状的花朵
一串串倒垂在粗壮的枝干上
渭南麦地风车下的一大片曼陀罗开花了
遵义一家饭店门前的两株曼陀罗也开花了
我都采摘过
幸运的是 我没有中毒
也没有中那万劫不复的情毒
一朵朵白色的曼陀罗花开在我的故乡
一朵朵白色的曼陀罗花开在我的第二故乡
它们不停地花开花谢
花开了又谢了
谢了又开了
他们不停地找寻对方
找着了 又分手
分手后再继续寻找
故事如此雷同
断断续续又完完整整
像极了白色的循环
唐棉：成长的寂寞礼赞
去年 我在花店买了几株唐棉
果子熟透后 我拾掇了一包种子
送了一些给班上的孩子们
剩下的都撒在家里的花盆里
稀稀疏疏的花苗
在凌晨四点破土而出
我一面安静地读书
一面静静地等待
花瓣们已经说好了
它们要一起绽放
窗台 枝头一簇簇一团团的
它们已经说好了
这辈子要一起美丽
窗外 风吹着
唐棉摇啊摇 摇啊摇
摇向那永无止境的成长
摇向那莫可名状的寂寞
大雨初歇
一只断腿的黑色蜘蛛
垂在唐棉细细的叶子上
它看起来十分的胆怯
紧紧地抓住一根丝线
左右摇摆着身体保持平衡
它小心翼翼地收紧丝线
一点点将自己慢慢地拉扯上去
它不得不这么谨慎
要是掉下去的话
鱼缸里的鱼就会游向它
没有人庇护的小蜘蛛
拼尽全力挣扎的小蜘蛛
真是令我担心
我站在原地大声的为小蜘蛛加油
大风却将我的声音吹散
旁边的桔梗花一朵一朵地向我抱怨
说它们什么都听不到
好心的桔梗花什么都做不了
我也什么都做不了
我们就这样看着 祈祷着
唐棉的叶子变黄了
圆滚滚的小球挂满了全身
天亮时 它们正谈论着一只蜘蛛的故事
向小蜻蜓的告别礼
星星满天的夜晚
我在金源街的贵阳银行门口看见
一个五岁的小男孩正朝
一只死亡的小蜻蜓道别
我走上前去
用一片无花果树的叶子
将它冰冷的身躯包裹住
它乖巧地躺在我手心
像一只绿色的精灵
像一位沉睡中的公主
我多想和它聊聊天
想偷偷告诉它
刚才的那个小男孩
前世曾是她的王子
再见了 小蜻蜓
下次我再去锦绣公园
给小麻雀们送谷子时
我一定会带一包花籽
在这里
蝴蝶会飞过来
蟋蟀会跳过来
你的屋顶会开出绿色的八仙花
我们都相信睡美人的浪漫故事
远去的白鹭
我来到观山湖公园的白鹭小岛
偶见几只低飞的白鹭
那雪白的蓑毛 铁色的长喙
是清澄的形象化
也是具有生命力的散文诗
一只精巧的白鹭
孤独地站立于小树的绝顶
它累了
它青色的脚也累了
甚至连摇晃树枝的风也累了
只有湖边的我们
仍在继续交谈
前往观山湖公园的游人络绎不绝
晚来的游人骑着木马
一直在原地打转
他们旋转了一辈子
似乎忘记了往前奔跑
才能真正得到自由
这一切
白鹭都尽收眼底
它扇动翅膀
朝晚来的游人飞去
带着自由的信笺
我们走过曲径通幽处
坐过冰冷的石阶
看过悠然的白鹭
谈过清风明月
却错过了彼此
晚来的游人
被木马拴住了
僵硬木讷的躯体和被蛀虫啃食的的灵魂
只能在原地打转
打转 打转
白鹭在一场声势浩大的风暴中受伤了
它的羽翼被折断
它再也无法投递自由的信笺
再也无法带我去远方
我安慰它 劝它不要太难过
说着说着
我自己却抽抽噎噎地
哭出声来
昨夜
我从梦中醒来
白鹭落在我的窗棂
耀眼的如我的裙
凌晨四点钟的唐棉带来了
一个好消息
野姜花下的自然与自我
野姜花香气弥漫的清晨
满身绒毛的合欢花已然化作春泥
远方群鸟在呼唤
有小麻雀的聒噪
有白鹭的长鸣
有啄木鸟对树洞的叮咛
还有一只扑扇着金色翅膀的小蜻蜓
和断腿的小蜘蛛
蔓藤缠绕着鹅掌楸肥大的叶子
珙桐开出了洁白的花朵
雨后的山菇集结
浩浩荡荡地启程
世界多么的美好
我是第一个看见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