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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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望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低垂的房檐外是阴沉的天空，周东正半边身子靠在墙上，盯着地面，又不时地看看墙上挂着的大斗笠。有脚步声靠近了，又迟疑地停在了一旁，身旁传来声音：“爸，考虑好了吗？”周正东没有回答。
上周，周正东的女儿急匆匆的从城里赶来，告诉他两个消息：一是有企业有意向承包一片土地，其中就有老周的这块；二是她打算把老周接到城里住，好照顾他。周正东愣住了，沉默良久，才说：“我考虑考虑。”
转眼一周过去，女儿再次前来，周东正依然没做出决定。女儿想劝他，还是那番话：“人家承包你的土地，这地还是你的，人家规模化经营，可比你这一年四季自己折腾产量高多了。这样一来，钱你也赚了，日子还轻松，你也劳累了大半辈子，该歇歇啦。再说……”女儿说到一半，转头看见父亲呆呆地盯着地面，“爸？老周？在听吗？”周东正转过头来，看着女儿，没有说话。
他的眼中映着正在屋外下着的雨水。眼睛有些混浊，眼珠的颜色有些像被浸润的土壤。她愣住了。周东正站了起来，戴上了斗笠。
周正东来到田里，看着那些已经稍稍抽长些的稻苗。他们在雨中轻轻摇晃着，青涩的稻穗上挂着晶莹的水珠。老周俯身嗅着稻谷的清香，用手掌轻轻的抚摸着纤细的稻穗。
他直起身来，拿上一旁的犁，套上一旁等待的牛的肩上，说：“来，老伙计，我们最后走一次。”
牛缓缓地向前走着，老周也绷劲了肩膀，稳稳的扶着犁。雨一直没停，老周身上的衣服已经分辨不出是雨水还是汗水打湿的了，他感到自己的小腿肚子在抽筋，也感受到了牛通过犁传来的细细的颤抖。他扶了扶帽檐，说:“好啦，我们歇歇吧。”他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叹了口气，望向四周。
田野还是平坦的，一望无际的。山依旧矗立着，绵延在田野的尽头，在雨中安静地瞭望，时间好像略过了这个村庄。但是老周抓住了不远处一片开发过的平地，挡住他的视线的不再是山，而是鱼鳞般层叠的房屋，那房屋拥挤着涌动着，像是要朝田野奔涌而来，吃掉在这里休憩的时间。
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推后一步，碰到了一旁的牛。牛在他的身旁，静默着。老周望向牛的眼睛。牛的眼睛里没有看到那远方的房屋，他的年纪也大了，眼中的倒影不再清晰，像那黄色的土地，仿佛可以包容万物。
第二天早上，女儿发现父亲正在田里忙活。她走近一看，老周在收割那青涩的稻穗。割完了，他把稻穗扎堆，晾晒。做完这一切，老周拿上斗笠，对女儿说：“走吧。”
车上，周正东再次望向田野尽头的山，山如牛一般卧着，每一棵树都像混浊的眼，望向他。
逐渐远去的稻穗在阳光下闪着青色的光。
姓名： 罗英之
地址：四川省南充市顺庆区西华师范大学华风校区一期
学校：西华师范大学
专业：汉语言文学（师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