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门前的那两棵樟树

我家门前的那两棵樟树，是小时候小爷爷亲手种下的。具体是哪一年已记不太清了，只记得是两株长势很好的樟树苗。小爷爷栽种时，我在旁边帮忙，算起来已是很久远的事了。

小爷爷是退休老干部，曾在粮市乡当书记，大家都称他为雷老书记。他的子女都在外工作，只有农忙或逢年过节才回家团聚。退休后的小爷爷闲不住，热爱劳作。小时候，每天都见他肩上搭着锄头朝地里走去，小奶奶有时也拿着农具一同前往。他还喜欢锻炼身体，每天早上会小跑，有时练会儿气功，闭目养神。我从他身边经过喊一声 "爷爷"，他总会轻声应和。

小爷爷爱抽烟，有时忘带火，我就跑到灶屋取来火柴为他点上。他常常抽完一根又续一根，连抽三根后便不再继续。他还热衷读报看新闻，尤为关心国内时事，不时会跟我们讲上几句。小爷爷心系家乡建设，带头为村里修路、修水渠，多次托人争取政策支持和建设资金，在新农村建设中鞠躬尽瘁，桩桩实事历历在目，深深影响着我。

小爷爷是我爷爷的弟弟。我的爷爷奶奶去世较早，小爷爷、小奶奶便如同我的亲爷爷、奶奶一般。我家与小爷爷家仅隔一个小坪，串门是常事，每次去小奶奶总会拿出水果、糖果等零食给我吃…… 这些情景至今仍历历在目。2006 年冬天，我离开家参军加入消防部队，小爷爷亲自为我联系入伍单位的领导，小奶奶送我登车离家。那一刻，我望见门前的两株樟树苗在阳光下渐渐长大。

第一次探亲回家，是我收到军校录取通知书的日子。不知何时起，我已改口称他们为爷爷、奶奶。当我身着绿色军装、提着行李出现在家门口时，爷爷奶奶和父母站在樟树下迎接我。在爷爷、奶奶家喝的第一口水，满是家乡的甘甜，也饱含着两位老人的关爱。

六年后，军校毕业工作两年的我，与高中女同学步入婚姻殿堂。爷爷、奶奶不辞辛劳，乘车几百里来到星城，见证了我们的婚礼。

又过了九年，接到爸爸的电话，得知爷爷去世的消息，我心里空落落的。请假回到老家，看到爷爷的灵柩，压抑在心底的情感瞬间决堤，与爷爷相处的记忆在悲痛中翻涌，爷爷的女儿、我的堂兄弟等也都沉浸在悲伤中。仿佛时间停滞、空气凝固，一切都被悲伤笼罩。直到爷爷的二儿子出来安慰，我才渐渐缓过神。走出灵堂，看到坐在走廊靠椅上的奶奶，我轻轻走近，听她讲述爷爷临终前的事。奶奶说："你爷爷是寿终正寝，走得很安详，别太伤心，以后的路要自己走了。爷爷走了，奶奶也老了，有空常回来看看。" 听着奶奶的话，我再次悲痛不已……

送走爷爷，我和堂哥驱车返回工作岗位。离别时，望着家门口的两棵樟树，已然长成参天大树，茂密的枝叶越过房顶，在烈日下撑起一片荫凉。

又过了三年五一，我带着家人回到老家，奶奶已被子女接到雁城，爷爷奶奶的家门紧闭。屋前的樟树愈发枝繁叶茂，仰头望去，树干上有经久未修剪的枯枝，像是被风雨吹落树叶后枯萎留下的，让人看了难免伤感。回到屋里，我独自静坐，樟树似显老态，院子也空荡起来，父母的面容渐渐苍老…… 还有多少时光可供流逝，生命中那些珍贵的记忆，就像樟树枝干上的残枝，永远留在心灵深处，褪去了往日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