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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港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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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1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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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洲寄远

训练场上的风还带着白日的灼意,我摘下头盔,指尖触到护目镜上未干的水渍——许是方才模拟救援时溅上的,又或许,是想起河洲的雨了。

河洲的雨总落得软,不像队里出警时遇到的暴雨那样急。记得幼时,雨丝斜斜织在村口那棵樟树上,树身粗壮,浓荫如盖,落下的叶子总带着淡淡的香,我常捡几片夹在课本里当书签。樟树下的石碾子泛着青黑的光,奶奶坐在碾旁的竹椅上择菜,声音混着雨打樟叶的沙沙声:“慢些跑,当心摔进田埂里。”田埂是青褐色的,春天会长出细细的狗尾草,我总爱蹲在埂上看河水漫过滩涂,看白鹭贴着水面飞,翅膀掠起的涟漪里,映着远处人家的炊烟,一缕一缕,像系着游子心的线。

后来我离开河洲,成了一名消防救援干部。没有惊天动地的功绩,日常不过是反复训练、接警出警:有时是冲进浓烟滚滚的民房抱出被困的老人,有时是在洪水里蹚着齐腰的水转移村民,有时只是帮居民取下卡在树上的猫。累的时候,我会站在营区的窗前,望着远处的灯火——那些灯火和河洲的不一样,河洲的灯是昏黄的,从农家的窗棂里漏出来,隔着田埂都能闻到饭菜香;可这些灯火也一样,都是人们对平安的期盼。

有人问我,守着这份普通的工作,能为家乡做些什么?我想起去年回河洲,看到村口的道路进行了翻修,池塘边的码头变成了水泥砖石砌台阶,儿时爬过的樟树还在,只是树下多了几张石凳,老人们坐在那儿晒太阳,聊着谁家的孩子又出息了。那一刻我忽然明白,振兴家乡从不是一句空泛的口号,它藏在每一次认真的训练里,藏在每一次成功的救援中——我守护着别人的家园,也是在为自己的河洲积蓄力量。

现在的我,还不算“成功”,只是千千万万消防人里最普通的一个。可我总记得河洲的清晨,太阳从河面升起,把水染成金红色,岸边的芦苇荡里有鸟儿在叫,仿佛在说“慢慢来,慢慢来”。我心里早有个念想:等我退休了,要回到樟树下,修一座小小的书屋。把我这一辈子攒下的书都搬进去——有训练时记满笔记的专业书,有出警间隙读的文学书,还有走南闯北时收集的地方风物志,全都整整齐齐码在书架上,书屋就叫“三叶草书屋”。小时候在田埂上常见三叶草,小小的叶片总带着点生生不息的盼头,就像我对河洲的心意,也像我想给家乡孩子留下的、关于知识与远方的期待。

风又起了,这次带着些樟叶的淡香。我把头盔重新戴好,转身走向训练场——路还长,可我知道,每一步都在朝着河洲的方向,朝着樟树下的书屋,朝着心里从未熄灭的心愿,稳稳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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