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草“香”情

    快过年了，扎个新稻草帚。万物皆新，多好的寓意！可现在还有几家在用稻草帚？我老母亲家有，听说还有几户老人家在用，我知道我邻居家的伯母是没有的。

      如今，稻草慢慢变成了稀有的事物，收割机把一垄一垄的稻草碾碎。耕田机翻耕后把它们埋在田中做肥料。稻草在人们日常生活中渐行渐远。 

      与稻草的情结，曾经的故事，如放电影一样历历在目。

      稻草在农村最为常见，曾经是乡亲们的主燃料。春种稻谷夏时收，夏种稻谷秋时收。稻草，夏天藏，秋天藏，田野里堆，阁楼上装，撞你的眼，缠你的脚，比比皆是。家家的牛栏、猪栏等储物间都敞开大肚子装。还时有装不下的，只好挤进正屋楼上或空房间里，或挤在屋檐下，或打成垛子堆在晒场上。

      这么多稻草要一担一担地从遥远的地里担回来，那是很累人的事。农民的智慧比天还阔，比星星还多，想到了用板车拖。可稻草装在小小的板车里如何垒如何装得更多呢？大家乐此不疲，在反复实践中找到失败的教训，把底座的稻草向板车的前后左右尽情延伸，这样一捆一捆交叉牵引压实，叠成一座小山似的。垒得好，一亩田的稻草两板车就拉完了，要是用禾担来来回回挑要挑十几担，够累的。板车在路上拖着，就是一座小山在移动。若遇上过沟过坎可要小心翼翼，这么高的稻草堆在移动的板车上最怕的就是重心不稳，一震，一斜，车翻了，又得重新垒过！反而费事费时。不过，发生这样的事少之又少。家里男孩我最大，小时垒稻草拉板车的事我扛了。稻草中途散了，板车翻了发生过好几次。现在想起来觉得还真是一件好玩的事！

      这些开放地带堆的稻草垛，成了小孩子捉迷藏的最好场所。躲了进去只能闻声不见其人。大冷天躲里面暖和得不得了。我好几次躲进去他们找不到我。说起来真好笑，有一次我在里面藏着躲着，闻着那晒过阳光暖味，稻草土香味，不知不觉睡着了……

       说起与稻草相关有趣的事儿真不少，当然只有那个贫苦年代才可能发生的稀奇事罢了。在邮政所，在公社里，一个小盒子里就能说出话来，并且能听见遥远的声音，不知勾起了像我这样孩子多少浮想。于是一根根用稻草连起来如蜘蛛网似的“电话线”穿过多少条小巷。拿块泡沫做个电话座机听筒。电话听筒在稚嫩的小手中抢来抢去。这是我刚参加工作三十多年前获得全国小学生范文写作比赛二等奖《扯不断的“电话线”》中的生动情节。我觉我那时的文笔笨拙得不得了，也许评委们并没看上我的文笔，而是被孩子们天真幼稚的行为感染了，这也许是我能获得一个好名次的真正原因。

      天冷了，扯一小撮稻草折成油鞋大小的块状，往里一塞，虽有些扎脚，可穿在脚上在冰冷的雨水中走要比裸穿暖和得多。现在想起来，嘿嘿，还不得不佩服小时候机灵的我们，那是穷逼出来的，只管它个物尽其用吧！哪家摇篮里塞的不是稻草，哪家席床上铺的不是稻草，哪个住宿学生的垫被不是稻草。虽穷呀，但暖呀，香呀，暖得舒服，香得舒坦。这些用来暖觉的稻草，是早稻的稻草而不是晚稻的。大人说，早稻的稻草经过夏天太阳的暴晒裹住了阳光，裹住了温暖，又硬又香又暖和，晚稻的就不行了，软软的没太阳的香味。每当太阳一出来，大家晒的不光是被子，更多的是那稻草垫子。多让它晒晒吧，好把那藏在里面的䖴蚤、螨虫晒走。

      人们对稻草情有独钟是它的土味。把稻草烧成灰，冷却后放入篮箕里用温水过滤。这样过滤的水我们乡下人称之为灰碱水，当然也一定得用早稻的稻草。这水又香又滑，端午节包的粽子，平时打米粿，大家都不去买来的碱，也许买不起，也许为了省点钱。可这样做出来的食品真的含有独特的土香味，现在想起来仍然回味无穷。我还常看见母亲用灰碱水洗头。听说这水又滑又润，滋养头发。现在母亲八十多岁，头上黑发多，白发少。

      稻草帚，那是曾经穷苦生活的一大产物，是真正的土里土气的日常用器。扎稻草扫帚的活，那时的农村几乎人人会干。现在回家，看见母亲用秃的稻草帚会帮她重新扎一把新的。

      扎稻草帚前，先用稻草搓好两根短绳。一根细绳，扎在里面的；一根粗一点儿，扎在外面的。

      一小捆早稻草，注意，一定又是早稻草，因为它又白又硬，主要是硬度好，晚稻稻草不行，它很柔软。稻草数量的多少可根据扫帚的大小来选择，随时添，随时减。先一手揪住这捆稻草的头，另一手的手指张开成耙子，把杂七碎八的边料撕下来，再双手抓住头使劲地上下扬两下，把夹在里面的碎叶扬个干净。

     准备完毕，扎帚工作正式开始。端个小方凳悠闲地坐下来。第一步是跺齐草兜。双手夹住中间，稻草兜朝着地面使劲跺，一直跺到兜比较整齐为止。第二步是扎内绳。把那根搓好的小绳扎在向兜这边的中间过一拳多一点即可。一定要扎过一点，不能扎在中间，因为把头那边的稻草折过来。一边扎，一边用锤子捶，细绳的一头踩在脚下，另一头用双手使劲地扯。这样重复地捶，使劲地扯，重复几次捆上一个小结。扫帚结不结实这是关键的一步，一定要把里面稻草扎得严严实实的。第三步是折稻草。把靠稻草头那边的稻草抓住一小撮，紧紧的挨着细绳处使劲把压下去。压下去的稻草不宜多，每次抓的数量要匀称，中间的折起来的断头要抹平抹实，这样一撮一撮一圈一圈均匀地掰下来，掰实来，扎出来的扫帚才会像个小姑娘似的漂亮极了。第四步是扎外绳。扎外绳的方法与扎内绳的方法一样，同样要使劲捶，使劲地扯，把扫帚头扎得严严实实的。最后一步就是修剪，把扫帚兜不整齐的地方用柴刀砍整齐来，插上扫把，一把漂亮的扫帚大功告成。扎好的稻草有时送邻居一把，有时送镇里的亲戚一把，大家都不嫌弃，大家都乐呵呵的。稻草帚联接着乡亲们的情感。

      “稻草黄，稻草长。稻草烧，稻草香。稻草生处是故乡。”唱着歌谣，看着快过年了扎的新稻草帚，去寻觅田间地头、晒谷场上稻草堆里的故事。稻草乡，稻草更芬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