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程

天空被雾霭的轻纱蒙住

宛如一位母亲在默默抽泣

微蒙的细雨

敲打着我的身躯

让我无法回头

不敢回头

只因身后村庄的阵阵哭声

彷佛一把寒光凛冽的剑

将我的心刺得支离破碎

宛如暴风中即将熄灭的烛火

摇摇欲坠

……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清晨五点多，天还未亮。轻手轻脚地将最后一件行李放进后备箱，生怕惊醒了还在“熟睡”的母亲。

车灯划破黎明前的黑暗，让春节后不期而遇的首场雨夹雪显得格外抢眼，簌簌落下，粘了睫毛，湿了眼眶。

在后视镜里，夜色模糊中，清楚地看到，母亲披着棉袄，急匆匆地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鸡蛋蹒跚而来，看着缓缓驶离的车子，母亲倚在门框上，朝我不停的挥手。

春节的热闹仿佛还在昨日。厨房上袅袅的炊烟，灶台上蒸腾的热气，院子里此起彼伏的鞭炮声，还有那顿永远吃不完的年夜饭。母亲总说“多吃点”，一边说一边不停的给我们加菜。短短几天，仿佛要把一整年的思念都揉进这些饭菜里。

车子驶出村口，熟悉的景物在晨雾中渐渐模糊。路边的老树依然挺立，枝头还挂着几片残雪。大沙河静静的流淌着，冰封的水面不时传来晶莹剔透的破碎声，也向游子们诉说着自己的心声。

记得小时候，我和村里的小伙伴们经常来这沙河堤坝上玩耍，放风筝、玩纸炮、烤红薯、抓叨子，忙得不亦乐乎。那时的天空很蓝，风筝飞得很高，纸炮摞得很厚，红薯烤的喷香，叨子跑得飞快……总之，儿时的快乐很简单，常常忘了做作业，忘了回家吃饭，被母亲一遍遍在村子吆唤“回家吃饭”。

周而复始，年复一年，回程，如果是浪漫主义的；返程，则是现实主义的；两者的结合，才是生命旅程真正的含义，不是吗？

生而为人，生命就是一种经历，人生如逆旅，都意味着在路上。这是踏踏实实的腿脚行走之路，也是琐琐碎碎的日常生活之路，更是坎坎坷坷的与命运抗争之路。为此，在返程的路上，我萌生了这样的理念：生命就是在路上。

宫崎骏在《千与千寻》中说：“我不知将去何方，但我已经在路上。”他是指那种不确定结果的努力，但在路上才有希望，才能理解生命价值何在，却是确实无疑的。生而为人，总是凭借对客观世界的认知、互动、融洽而展示存在，难免要不断地肯定、否定；否定、肯定。然最雄辩的验证，就是在路上。

正如黑格尔在《美学》中所说：“凡是始终都是肯定的东西，就会始终都没有生命。生命是向否定以及否定的痛苦前进的，只有通过消除对立和矛盾，生命才变成对它本身是肯定的。”如果只求温饱，满足肉欲，古人早已定义：行尸走肉。这与“人”字无缘。只要持这一生活取向，都是展示生命“在路上”的“一种经历”；不论是人生还是文化艺术，意识到这一点，生命才有价值，生命之树才能常青。

高速公路上，霓虹灯不断闪烁，车流由疏渐密。一辆辆载着行囊的汽车，像迁徙的候鸟，朝着各自的方向飞去。堵车俨然成了一道节假日的风景，我想我们都已经坦然接受了这份“不期而遇”的礼物。在这漫长的返程中，当车子停下来的时候，望着车外的风景，远离繁华的闹市，我们得以重新审视自己，安静地倾听内心的声音。或许，这就是生活的韵味——它并不总是如我们所愿，总有一些插曲和挫折，却也因此让我们更加珍视、更加欣赏那些美好的瞬间；或许，这就是人生的模样—我们都是像大雁一样的旅人，返程的路些许曲折蜿蜒，但只要心中有梦、有期待，我们就能走过每一段路，度过每一个难关。

手机震动，母亲打来电话：“路上小心，到了报个平安。”简单的几个字，却让我眼眶发热。

一日奔波千余里，一日跨越安徽、江苏多个市县，经历了风霜雨雪、云雾迷蒙、艳阳高照，以及加油补给、途中小憩，终于到达目的地。

驶入城市的那一刻，林立的高楼扑面而来。街道上行人匆匆，车水马龙。华灯初上，这座承载着梦想的城市，在夜幕中熠熠生辉。我知道，一堆待办的事情在等着我，新的工作任务在等着我，还有那些未完成的理想在等着我。

停好车，我深吸一口气。空气中飘散着这个季节龙城熟悉的冷意，隐约混着春的气息。远处的天际线上，一排排路灯正次第点亮，映着毛茸茸的早春花蕾光亮亮的。这一刻，离别的伤感与对未来的期待在心中交织，就像这风雪载途，一路充满希冀，坚持必然胜利，坚持就是胜利，累并充实着、快乐着。

“梦虽遥，追则能达；愿虽艰，持则可圆。”我整了整衣衫，准备好继续前行。身后，是家的方向；前方，是追梦的征程。

新的一年，就这样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