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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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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1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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柿饼上的雪花

风,像一位迟暮的老人,缓缓踱步,带着几分寒意,几分沉寂。树叶纷飞,只剩下光秃枝丫,像一只瘦骨嶙峋的手,伸向灰蒙蒙的天空,挟着最后一场秋雨,刮走了村庄的秋天。

远处的山峦,笼罩着一层薄雾,像给初冬蒙上一层纱。恍惚间,儿时的冬天又浮现在眼前—那时的雪,下得真大啊!我们穿着厚厚的棉袄,在雪地里奔跑,打雪仗,堆雪人,呼出的白气在冷气中凝结,又很快消散。那时的冬天,是热闹的,是明亮的,是带着柿饼和烤红薯香气的。

柿子红了。院中的柿树褪去金黄灿烂的色彩,静寂地伫立在时光的角落,光秃秃的枝桠纵横交错,留下沧桑的骨骼,不断塑造着新的生命。那些熟透的柿子,恰似一盏盏点燃的灯笼,悬挂在空旷的院中,倒映在方塘里。

雪后清晨,迎来阳光明媚的天气。天空呈现出温和的淡蓝色,轻薄的白色、紫色的条纹状云朵,像是用雪花的丝线编织而成。在高大的杨树顶端,残存的金黄色树叶仍在飘动,在树林里,潮湿的棕红色落叶下面,苔藓依旧翠绿而柔软。辽阔的麦田安静地栖息在清澈的阳光下,大地变得更加广阔,更加自由,在柔和的色彩中焕发着光芒,轻柔地伸展着,散发着解脱的气息,飘散了瓜熟蒂落的吆喝和颗粒归仓的呼唤,让生命回到千万年前的原始起源。

初冬的雪,不同于严冬的沉凝,带着一抹温柔的细腻,轻轻地,如同儿童的呼吸,缓慢而轻稳地披覆在柿树的枝梢、铺陈在屋顶的瓦棱之上,眺望着远方。挂满枝头的柿子,像一团火焰,与一片雪相遇。一边是冬的冷冽,一边是秋的余韵,它们在季节交替的边缘交锋,即使它掉下来,树下还有一个小丘,成为它永久的驻足。

老屋,轻烟袅袅,炉火跳跃,不停地散发出光与热。餐桌上的柿饼在母亲和自然的度化下,历经一年日光与寒霜的蜕变和沉淀,析出白色的糖霜,覆盖在透亮金黄的果肉上,好柿成霜。手指轻轻一捏,连带着溏心果浆晃动起来,在阳光下闪着内化的金光。咬上一口,满口香甜,满怀欣喜,好像是源自于生命深处的温暖和满足。

书桌上《七侠五义》、《平凡的世界》、《杨家将演义》、《人生》等书籍,早已冻成一团,蒙着时光的陈迹,但它们不停地散发出光与热,让我在墨色的夜晚被希望照亮,寻找到属于自己的诗与远方。

窗台上的仙人掌,在皑皑白雪中更显挺拔,如父母在为儿女的操劳中坚守着那一份关于家的观念。于是,儿女便有了依托,更有了斑斓的色彩。推开房门,踏入那片洁白的雪地,脚下细碎的咯吱声,仿佛是大地的轻吟,透露着冬天的秘密和它覆盖万物时的宁静喜悦。那棵柿树倔强的矗立着,在白雪的映衬下,纹理更加深邃,如同一部村史,根植在沧桑的土地上。

柿树是母亲年轻时栽种的,见证了村庄的喜怒哀乐,陪伴我们度过了一个又一个重要时刻。如今,母亲已近耄耋之年,生活的这片土地,似乎有一根无形的绳索,穿连着她岁月的每一刻。她与一座村庄、一棵树结为挚友,守望着一种别处没有的时光温情。

母亲站在雪地里,后背有些佝偻。看着一个又一个飞落在树上的小鸟,一边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树干,一边细声轻语絮叨着如烟往事,似乎想让每一只小鸟记住柿树的模样和经过的路口。在通往回家的路上,让南来北往的候鸟,不管从哪个地方来,只要低下头,就能看到这棵树,就知道回家的方向……

雪花在郊野群舞,乡村彻底变换颜色,空旷又疏阔,河边斑驳的雪花参着残绿映入眼帘。我似乎能够听见雪花和鸟儿在耳边浅吟低语,它们似乎为大地准备一封冬日长信,待到大雪纷飞,便会落雪为字。

时光的度量单位以分秒为尺,尽管微小变化都能被紧紧描摹,我的思绪却找不到盛放的容器,星星点点地散落于每个瞬息。情绪的浓淡程度可能取决于我的记忆,再盛怒、再惋惜,记不住也难逃失去,为了更好的抚慰自己,所以脑容量一直告急。可对于那些我想要留下的回忆,或许喜悦、或许幸福、或许感慨……都是在日后填补我的武器,我试图铭记。人在时间的洪流下显得特别可笑,一生坚持的梦想,不过是偏安一隅的狭窄缝隙,前面有微光透出,却以为看见世界的真相。每一次的经历、每一次的反思、每一次的回忆……

于是,我频频落笔,在落雪季写完梦想的残曲。

柿子红了。我和母亲围坐在火炉旁,摆上柿饼,打开书,放下笔,听窗外风的呼啸,被柔和的温暖拥抱着……人在其中仿佛被消解、被吸收,只剩下脉搏仍在向着未知的远方推进。生命无增无减,我们不再去留意时间,不再匆匆忙忙,宛如树木和星辰。这是真正的自由,是可实现的不朽。

昏黄的太阳再一次在白色天幕上升起,杨树尖顶和梧桐树冠无比清晰地映在平滑的白色穹顶上。听!雪涛在轰隆翻滚,层层碾过连绵的山脊,滂沱大雪如约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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