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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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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50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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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

瑞雪飘舞的时候就该过年了,记忆里的那些时光总是最幸福的。

冬至过后,各家就开始准备过年的食品。

首先是做腊肉和香肠。

职工家属院各个犄角旮旯的小棚屋里养了一年的猪,在一片热闹的吆喝中变成了油光水滑的猪蹄膀、里脊肉、排骨扇。

肥瘦相间的猪肉切成一尺长的条块,抹上新炒的椒盐;如果事先喷些白酒在猪肉上效果更好,挂在通风处十来天就可以熏制了。

点燃的柏树枝有着浓浓的柏树清香,风干的肉放在烟雾集中的地方;烟雾的四周用纸壳包围起来让烟雾更多的缭绕在肉块周围。熏制后的肉呈棕褐色,瘦肉紧实肥肉透亮;通体散发出诱人的干香。这种混合了自然界生机的香味与过年的热闹丰盛重叠起来就成为童年记忆的重要篇章。

用新鲜的小肠洗净后吹气挂在通风处晾成肠衣,往里灌装三肥七瘦拌有花椒粉等香料的小肉条;一尺左右用棉线拴住就得到一节节的香肠。

制作香肠腊肉的程序以及佐料的种类大致相同,但各家在细节之处各有心得和传承;最后成品的风味还是有所差异的。随后的节日里小朋友们端着饭碗在院子里互相品味,也是孩子们聚会的一大乐事。

熏制好的肉可以吃到来年的开春,炒三月野生的鱼腥草是桌上极品、蒸鲊海椒或梅干菜别有一番风味、做火锅煮宽红薯粉别有滋味。这种细水长流的吃法更是增加了腊味的魅力,杀年猪、熏香肠腊肉就成了一年中很隆重的事情。

现在城市里是看不见养猪杀猪熏肉,也就再也吃不到那种自产自销的香味了。

为了怀念中的年味,索性每年过年前就要用酱油加上花椒等香料将猪肉浸泡在密闭的容器中置于冰箱一周,取出风干成酱肉;以替代从前的年味。

除腊肉香肠,糯米制品也是过年的重头戏。

甜酒是不可或缺的:头天泡米,上木制的笼屉里蒸熟;趁热撒上甜酒曲,装进陶罐里置于火炉边,四五天就成功了:汁清渣绵香甜可口,煮鸡蛋或者糯米圆子都是极好的。据说红色的甜酒意味着好运气,那一年的红甜酒吃完,一家三个孩子同时考上大学,算是平民百姓家的大喜。

接下来是打糍粑:把蒸熟的糯米放进木制的圆桶里,用一根专门的木棒捶打成黏糊状;再团成手掌大小的圆饼放在簸萁上晾干,最好在干透之前改切成各种形状。干透的糍粑比石头还硬,古代没有水泥,修房架桥时都会在灰浆里加一些熟糯米。

糍粑切片裹上鸡蛋液油炸,撒上白糖又香又糯又甜。小糍粑在炭火上烤软,沾糊辣椒水豆豉又是另一种吃法。最正宗的吃法是刚做好的糍粑裹上炒香黄豆打的粉再加上苏麻、白糖,复合的浓香直往口里钻。黄豆糯米发酵后蒸制的黄糕粑香甜软糯是秘方作为,一般人是做不来的。

糯米的另一种吃法叫汤圆。

糯米泡过一夜,沥干后用兑(石头与木架制成的原始工具)捣成细粉,晾干后随取随用:包各种馅料的汤圆,很是方便。

年前总是忙碌的。

腊月二十五之前干菜都得准备齐,腊月二十八之前新鲜蔬菜全部到位。腊月二十九开始制作一部分可以存放的菜品:辣子鸡、红烧肉之类。

蔬菜、鱼、豆制品以及煎炸爆炒之类当然是三十的中午开始。年夜饭通常有一条全鱼、一只整鸡、四个蒸菜四个炒菜一个汤品,煎炸卤拌满满的一大桌;把孩子们看得垂涎欲滴。

是否有过拜灶王爷和迎财神的活动已经不太记得。但肯定不像现在:接财神的鞭炮不绝于耳胜过年三十成为过年最突出的声音。记忆中,年夜饭开饭之前祭拜天地和祖先的程序倒是相当重要的。

按祖母的意思,年夜饭的菜上齐之后,父亲总要杀一只大公鸡绕桌洒些鸡血在地上。据说公鸡血是可以驱邪避灾的,每年过年之前家里总要买一只有着尖利的喙、明亮的眼睛、锋利的爪子和油亮色泽鲜艳羽毛的大公鸡。

之后小孩子们还不能上桌,父亲得摆弄一阵小酒杯感谢祖先们保佑一家安安稳稳的渡过了一年、孩子们长大一岁、老人们延寿一年;最后再祈祷新的一年风调雨顺全家平安。

过后,全家人才能团团坐着开始吃饭。

那时,天地和祖先总是比钱更重要一些;虽然物质并不丰富、经济也不宽裕。

吃年夜饭时,祖辈坐在上席,老人动筷之后小孩才能开吃。虽然任何时候的孩子都体会不来父母的辛苦。

现在想来,春节里最高兴的是老人和孩子,中间的那一辈人只是里外的忙碌着。

老早的时候并没有电视也没有春节联欢晚会,春节的滋味都在一系列的事情当中;包括准备食品之前的大扫除、做蜡花、贴窗花和对联。

三十夜里十二点是欢天喜地的鞭炮,串响之后是二踢脚、魔术弹之后是喷花焰火;胆小如鼠的我绝大部分时间只是远远的旁观。

鞭炮燃过就开始发压岁钱:崭新的一毛一张,一共十张;这对于平时基本上没有零花钱的孩子来说,那一块钱是何等的珍稀。那种满足,未必现在的一千一万能比;多之于少,并不是幸福的必然。

大年初一是自由的消遣,初二去逛老城进公园;初三才开始走亲戚串门。因为住在城郊,进城也不是容易的事。

老城有很多的食品店铺,最记得那家大饼店刚出锅的芝麻饼香气腾腾。逛完公园出来吃羊肉粉,肉嫩汤鲜撒上刚出炉的胡辣椒面几根水灵灵的香菜,没有两三碗是走不动路的。

接下来是到亲戚家拜年。

舅舅家住在一个大院子里,院子里都是同一个单位的人。院子中间是一个很大的坝子,每次拜年姊妹几个就同舅舅家的几个孩子一块在院子中玩。隔壁邻居的小朋友也参加进来,甚是热闹欢喜。

大人们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的,孩子们的时间却是老牛拉破车;尤其是正月十五的元宵节以后,到下一个春节需要等待的是绝对漫长的一年。

(发表于2007年3月5日上海交大报。略有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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