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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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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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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牧歌

“哞……哞哞……哞”春日的晨曦,当听到牛叫声时就意味着我不能再继续睡懒觉了。还未从冬日暖和的被窝里挣脱出来的我只得在春日牛的呼唤声中挣扎着起床。虽然它搅扰了我的春日好梦,但是多数时候我还是非常乐意听到它的呼唤的——只要不是下雨天——这意味着美好的一天就要开始了。

穿衣服、上茅房、刷牙、洗脸、吃饭,这一系列动作最快可以在十五分钟内搞定。然后便在牛的满眼期待中走进牛棚,把牛拉到门前的石磙旁,垫着脚骑到牛背上放牛去了。我之所以如此积极,全然不是因为它那可怜巴巴的眼神和带着祈求的呼唤,而是因为借着这一正当理由,再没有人打扰我们愉快地玩耍了。是的,不是我,而是我们。当我骑着牛向田野里进发时,路上已经有五六头牛了,它们停在路边悠闲地吃着鲜嫩多汁的小草,小主人则骑在背上往村口张望着,等待着大部队的集结,然后向目的地进发。

那时候牛作为农村最重要的生产资料,基本上每家都是有一头的,有的甚至有两头、三头。所以春天一到,被憋屈了一冬的牛,都是要出去尝尝鲜、放放风的,为着即将到来的农忙养精蓄锐。早饭一过,就看见村外的田埂上星星点点地散着许多牛儿在甩着尾巴吃草,时而抬头哞两声,时而低头吃两口,时而头皮痒痒了就朝田埂的土坡上蹭蹭,若是吃乐了还会和一道跟来的小狗耍两下。

和很多大人散点式、随意性的放牛不同,我们这些小孩子都是集结成群,每日的放牛地点和所需物品都是前一日就商定好了的。多数情况下,我们一行都在十人左右,根据每人的实际情况,被分配着带扑克、录音机、吃的……。

待到大部队集合完毕,打开录音机,声音开到最大,便浩浩荡荡地在劲爆的歌声中向坟地骑去——为了便于对牛的集中化管理,坟地是我们最喜欢的放牛场所。当然,最主要的是在坟地放牛我们可以无忧无虑地打扑克、晒太阳、听歌……。大人们放牛多是在牛吃个半饱时就牵回家了,而我们定是要到家里人扯着嗓子喊吃午饭的时候,才拍拍屁股起来把牛牵回家。

到了坟地,我们便把牛绳缠在牛角上,放任它们吃草、睡觉、挠痒痒……。把尼龙口袋铺在地上,放好录音机,掏出扑克和瓜子,也就开始了我们的玩乐时间。我们一般四人一组,分成两组,玩斗地主或是跑得快,多出来的人一般在旁边观战或是躺着晒晒太阳,若是哪个人输惨了,就替换上阵。我们的赌资一般是弹子、瓜子或是皮筋等。若是赶上手气不好的时候,不一会儿就输个精光,然后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其他人玩了。不过,要是哪个人赢多了也会分一杯羹给那个输的最惨的人——特别是那些年龄大一些的,以便我们的乐趣可以持续下去。有时,为了避免总是有人多出来没得玩,我们也会创新一下玩法:六个人、四副扑克、两个地主。这样玩下来,每次不管是地主还是平民,手里枪炮都不在少数,常常稍不顺心就放枪,再一动气就放炮。要是动了肝火,就是加强型炮弹也是没有舍不得的。一副牌玩下来,仿佛在枪林弹雨中穿行,要是没有几件真家伙,你都不敢出牌。地主们赶上背运的时候,往往在一番持续性炮火轰炸中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倒地身亡了。因为六个人四副扑克远比四个人两副扑克玩的刺激,所以后来我们基本上都是玩六人版的了。

饱暖思淫欲,牛也是一样。为了防止牛儿吃饱了找事或是乱溜达,我们也要时不时地关注它们的动态,不能只顾玩乐。多数情况下,它们吃饱了就躺地上晒太阳,或是用头蹭地挠痒痒。然而,总有些不守规矩的、喜欢找事的牛脾气比较大的牛。这些牛一旦吃饱了没事干,就喜欢和其他牛对眼。大家朝夕相处,彼此的脾性都是了解的,看见它们想要找茬,就都躲得远远的或是把头埋进脖子里。溜达了一圈,要是一个眼都没对上,那它们就会主动出击,没事找事了——用牛角去顶别人的屁股或是头。正所谓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大家都是牛,谁还没点牛脾气呢。于是,在对方得寸进尺的挑衅性下,它们就干起来了。那一对坚硬挺拔的牛角和怒目圆睁的滴溜溜的大眼睛,誓死要一决高下。你推我后退几步,我再推你后退几步,然后隔开一段距离再奋力向对方俯冲去,两对牛角剧烈地碰撞在一起,死死地咬住对方。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它们的斗殴不仅打扰到了其他牛,更是有可能危及到我们的人身安全。每每遇到此种情况,我们就要对那头惹事的牛进行强制隔离了——被拴在木桩上或是被小主人牵离大本营。

这种没有人骑在牛背上的斗殴还好些,最危险的要属有人骑在牛背上时,两头牛对上了眼。像我就曾遭遇过一次死里逃生的斗殴。当时,两头牛正斗的不可开交,我骑在牛背上用力地拉牛绳想把它们分开,结果它一甩头,直接把我拽了下来。这一拽不要紧,关键是我从牛脖子上滚下来头撞到了牛角上,顿时血流如注。还好当时还有其他人在场,让我有了第二次的死里逃生。

除了牛斗殴可能带来的危险,看似逍遥自在的坟地上还隐藏着其他的危机,稍不注意,定是会让你痛不欲生的。

春天暖和些的时候,我们一般只穿拖鞋,在夏天时,很多时候我们甚至不穿鞋。因为出门就骑在牛背上,到了坟地我们也就基本是坐着不动,所以即使不穿鞋也没有多大问题。但是,若是到离村子比较近的坟地放牛,那就可得小心一点了。到了坟地,不像出门骑牛时找个东西垫着脚,都是从牛背上直接跳下来。坟地上的草长的都比较长,很难看清草里有没有什么东西,不穿鞋从牛背上跳下去,若是踩到什么东西上,立马就能让你嚎声震天。

村里人平时一些垃圾破烂、瓶瓶罐罐都是喜欢往坟地上扔的,村子附近的坟地基本上都布满了玻璃瓶的碎片。可是,只往坟地上扔也就罢了,然而,却有些丧尽天良的人特地把玻璃瓶压碎往别人的地里扔,只因他与地主人闹了一点小矛盾。遍地的玻璃渣子,根本没法种庄稼,就是把整块地铲掉一层土,也很难把玻璃渣子全部清理干净。

踩到玻璃这种事我是没有遇到过的,一是因为我很少有不穿鞋的时候,二是我都是趴着从牛背上慢慢滑下来的。我虽没遇到,却是有人遇到过的。他是我们中比较大的,平时就很生猛,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性。每次我们到达目的地都是他以身示范跳跃的姿势,然后看有没有敢和他比拼的——离地更高、跳的更远。那一次,当他像往常一样从牛背上跳下来的时候,只听见“啊”的一声震天响,整个人瘫坐在地上,抱着一只血染的脚痛的挤眉弄眼、口大如鼎。那是一片足有五厘米长的玻璃碎片,宽度至少两厘米以上(被拔出来之后才看见的),整个的插进脚底板里,只外面漏出了一点点。不要说他,就是我当时看着都是揪心的痛。不过不得不说他是一个狠人,在忍受了一段剧烈的疼痛已经有所适应之后,他竟咬着牙把它硬生生地从脚底板拔了出来。自此以后,大家不仅都养成了穿鞋的习惯,也不再逞英雄似的从牛背上往下跳了。

除了放牛,我偶尔还会兼职一下放鹅的角色。不过在写放鹅之前,需要先说一下我与它们的前仇。

刚上小学那会,我很怕路上遇见鹅。而去学校的必经之路上有好几家都养了鹅,以至于我经常不得不忍受它们的欺凌。因为你要是路上遇到一群鹅,那可得小心点了——特别是你的屁股。你打它们身边走过时,要是让它们看上了你圆滚滚的屁股或是肥美的大腿,那可就不得了了。相比大腿它们更爱屁股一些。只要被它们盯上,你还没意识到危险的存在,顿时屁股上就已经被狠狠地亲了一口,仿如在屁股上同时扎了十几针似的。所以,见了它们我都是寻摸着绕道走,实在避不开只能正面突围的时候,就采取闪电跑的战术。但是一旦被它们尝到了你屁股的美味,想逃可是没那么容易的,有时被追上好几百米都是常有的事。

不过被咬的多了,总归是可以总结出一些经验教训的。像我就发现了它们的命门——在被咬时或是它们来势汹汹的张开血盆大口时,我只要一把攥住它们的脖子,它们就只好乖乖地松口或是放弃了。不过,被我一攥,一口气憋在心里出不来,就总想着找机会报仇雪恨。若是遇到它们穷追不舍,视死如归的情况。我就反其道而行之,不跑了,反而迎头向它们跑去。它们一看我不按常理出牌,常常原地傻傻地愣住几秒钟。见我直冲冲地朝它们脖子冲去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便扭头就跑,肥嘟嘟的屁股一颤一颤地,朝着大部队奔去。一旦摸清了这些家伙欺软怕硬的本性,在屡次战败以后,它们一见到我就点头撅屁股地毕恭毕敬起来,乖乖地让出一条道。

说完了前仇,接下来就说说为了消弭我们之间的仇恨,我放养它们的事。它们相比牛要聒噪的多,也更自由散漫些,很不服从管理,放起来难度要大的多。我之所以偶尔会和玩伴一起去放养它们,主要是不用放牛时需要找个人玩耍,其次是想着和它们混熟络一些,以防它们哪天暗箭伤人——毕竟不知道它们族群中有没有君子一说。

放鹅的娱乐活动和放牛大差不差。因为放鹅多会选择有水塘的地方,除了玩牌,我们还会捏泥娃娃、摸螺蛳以及摔泥巴,而这其中最有趣的要属捡鹅蛋。我们常放鹅的水塘中间有一个高高凸出水面的土堆——我们称之为“花台”。上面长了一棵大柳树,四周都是些杂草和盘根错节不知名的小树、花草,还有些深不见底的大小洞,看上去很有些神秘和恐怖感。多数时候,鹅从早上到晚上赶回家前一直都会待在水塘里,这期间便会在水塘边或是中间的花台上下蛋,我们便要把蛋都捡起来。池塘边的倒是比较容易捡的,只是要想到中间的花台去捡就很是困难了。一个鹅蛋将近三个鸡蛋那么大,丢了一个鹅蛋就等于丢了三个鸡蛋,而三个鸡蛋是可以换三袋方便面的。因此,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想办法上花台把鹅蛋捡回来。

夏天时我们会派一个游泳健将上岛捡,可是其它时节太冷不能下水时就不好办了。老师整日教导我们说:“苦难像弹簧,你强它就弱,你弱它就强。”为了不被困难打倒,为了不失去三包香脆可口的方便面以及同样鲜美的三包调料。终于,让我们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好点子:用大号的圆簸箩当作船,人坐在里面,用一块木板从岸边划到中间的花台。这一想法不仅让我们可以轻而易举地捡到花台上的鹅蛋,而且还有了意外收获——原来鸭子也在上面下蛋。于是,在方便面的基础上又增加了几袋辣条。

这些乐趣在我上初中后基本就没有了,农业生产开始向机械化转变,鹅也因为太过麻烦被很多人家弃养。村里大一些的孩子都外出打工了,还在上学的,一到放假赶上农忙时节都要下地干活,否则就是呆在家里趴在电视上,全然没有了打扑克、打宝、掏鸟窝……的兴致。现在最开心的事莫过于回忆起那些乐趣时,一个人傻傻地笑上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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