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否曾在奔忙的间隙驻足,细品过寻常日子里那些被匆匆忽略的滋味?当晨光的羽翼轻叩窗棂,北方盛夏的阳光已织就金纱,蝉鸣如细密的针脚,将白昼的节奏缝缀得悠长。
这个清晨,我和我家那位踩着晨露往老宅去,脚步里裹着对母亲的牵挂。母亲曾用双手为我们撑起一片天,如今却要倚着我们的臂膀蹒跚——生命的轮回从不说破,只在代际相扶的细节里静静流转,像四季更迭般自然。远处几架战机低掠楼顶,划破碧空的刹那,倒让人忽然懂了:值得铭记的不只是历史长河的波澜,还有屋檐下那些藏着深情的日常。
连阴雨过后的日头烈得像把金刀,劈开云层便洒下滚烫的光。当过海航通信兵的我家那位先生仰头望着,眼里闪着少年般的亮:"这阵势,定是为抗战胜利80周年阅兵练的。"我们绕着河堤走,林荫路七拐八弯,有水的地方总淌着些清凉。他原想骑车去闹市剃头,我劝他:"走着多好,不用刻意舒展,倒能降降'三高'。"其实心里打着小算盘:想让他离手机里的短视频远些,多吸几口没被空调过滤的风——自然里的风景,从来都藏着意外的触动。
昨日单位组织体检,做彩超时特意问起那些与器官相依的结节和囊肿。一个月前,区医院的诊断书还写着"建议手术",我怕疼,更怕少了零件的身子骨难扛,捏着鼻子喝起中药,权当死马当活马医。谁知B超医生笑着说:"没事,小多了,先看着。"
不用手术!那股子雀跃在心里撞来撞去,像揣了只扑腾的小鸟。往日的沉稳早抛到脑后,竟对着身旁素不相识的人念叨:"我的结节小了呢。"明知失态,可积压的情绪总得找个出口——那一刻只想对着风喊,想立刻去山水间撒欢,把日子过得活色生香。人就是这样,健康时视作寻常,失而复得才惊觉,那是生活悄悄递来的最温柔的糖。
我家那位理完发,拎回二十个嫩玉米,说地摊上堆得像小山,才五毛一个。"钱不好赚了,"他叹口气,"日子得精打细算些。"他骑车先带东西回家,我留在老宅收拾吃食。母亲冰箱里的青菜再不处理就要烂了,天热得很,啥都存不住。她拄着拐棍在一旁念叨:"冰箱就是哄人的,啥搁久了都得坏。"果然,一篮生鸭蛋外壳长了黑斑,我磕出十几个还能吃的,满满一大碗。先用电饼铛煎着,剩下的和面粉烙盒子,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淌,倒像串起了母女间没说出口的亲。
正忙得团团转,母亲颤巍巍伸手想帮着掀锅盖,却碰倒了旁边的油瓶,花生油泼了一地,溅了她满身。"哎呀添什么乱!屋里待着去!"我跑过去扶她,话却像带了刺。母亲的脸抽了一下,眼里的光慢慢暗下去:"我这手,真是废了......"她拄着拐棍挪开,背影驼得像座小丘。我望着那背影,心猛地一揪——人总在最亲的人面前肆意,仗着那份不会被推开的爱,把在外人面前收敛的急躁全抖落出来。这哪里是有恃无恐,分明是无能的纵容。我都过半百了,怎么就没学会母亲当年的样子:遇事先揽过,轻声软语地安抚,而非先怪罪?恍惚间竟看见了老了的自己,暗暗发誓:往后定要多陪她,再不让她为这点事委屈。
生活的琐碎总让人迷了眼,可抬头看看天,又会发现:屋檐下的小事,原是和大世界连着筋的。
午后回家,河堤被阳光晒得发烫,我独自走在绿意里,像片想找风停歇的叶子。几场雨把蓟运河喂得宽宽的,水色映着蓝天白云,蝉鸣在枝头织成网,倒把心淘洗得空明。半梦半醒间往"光明桥"去,总爱仰头看桥上那网翅"火箭头",幻想能跟着它钻到云里去。
突然,轰鸣声从云端砸下来,像雷神挥锤。八架战机列着雁阵低空掠过,尾迹在天上烧出一道道光,前排突然齐齐转了个90度弯,惊得云絮都颤了颤,边缘泛起涟漪。接着,前队拉出彩虹线飞远,后队紧随其后,在蓝天上画下斑斓的弧。我脑子一懵,竟对着天空笑:"怎么见了我就跑?是被我这大太阳下的模样惊着了?"慌忙举手机拍照时,倒像闯进了短视频里的超人世界。
战机的影子远了,心里却涌着潮——今年是抗战胜利80周年,9月3日天安门的阅兵定是盛况空前。那些国产主战装备列阵而过时,该藏着多少先辈的期盼?只是再宏大的场面,终要落回寻常日子里,幸福原是柴米油盐里的安稳。
"花开半夏,日子正长。"傍晚想去小区后的小学公园走走。在器械上甩甩胳膊,肩膀的酸痛竟轻了些。公园里人不多,老人们在长凳上闲话,孩子们在篮球场拍球,许是这里仿着山陵修了缓坡,密树遮着,不如旁边医院公园的红毡路平坦开阔。
顺着坡往上走,当年的小树苗已长成浓荫,建园前就有的老毛桃树缀着半大的果子,青莹莹的馋人。穿过挂满红灯笼的火炬树,便是密不透风的林子,阳光筛下碎金,空气里浮着泥土与树叶的香,深呼吸时像喝了口清泉。鸟啼混在蝉鸣里,倒像支没名目的合奏,让人心里发暖。
正走着,身后似有脚步声。这僻静地方若是遇着不妥的人......我攥紧手机往路边靠,没敢回头。"你看那海棠果,"一个熟悉的声音冒出来,"像不像咱这些年攒下的日子?"我家那位先生探着脑袋笑,脸上还带着宠溺的憨。"吓我一跳!你不是说睡醒再出来?"我拍着胸口嗔怪。"跟你半天了,"他拉过我的手,"这蚊子窝有啥转的。"
他带我去了新修的公园,原是片废墟,如今红毡铺成环路,中间草坪宽得能踢足球。我走得腿酸,想在草地上躺会儿,他却惦记着往远处探,我便独自往回走。
路过医院公园,竟被那些"一疙瘩一块儿"的绿地勾住了脚——里面种着决明子、黄芪、薄荷,还有些叫不出名的草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这些只在书里见过的植物,既养眼又实用,还能让人亲眼瞧瞧它们怎么长大。偷偷掐片薄荷尖,清凉顺着鼻尖钻进去,浑身都松快了。
夕阳最后一抹光吻过窗棂时,我坐在书桌前,心里像有溪流在淌。这一天的碎片慢慢拼成画:清晨厨房的烟火,午后战机的轰鸣,傍晚草木的私语。原来生活从不用去远方找诗意,寻常日子里藏着的,只要用心,就能酿成蜜。
老话说"心安即归处",开心从来不是等来的,是伸手去够的勇气。像陶渊明的桃花源,不在别处,在心的耕耘里。是煎蛋时滴落的汗,是看战机时涌上的热,是密林里被守护的暖——这些细碎的瞬间,原是生命里最实在的重量。
薄荷的凉还在鼻尖绕,倒让人想起那些结节囊肿,不过是人生路上的小石子。换种心思看,就像推开扇窗,阳光自然会进来;学着让自己开心,便是在闹市里为自己种片田。动中取静,用软心肠去碰世界的温度,大抵就是最好的活法了。
夜色漫上来,星光在天上眨眼睛。我端起药杯,不再怕那苦——它治的是身子,长的是心。渐渐懂了,健康是对家的责任,开心也是给身边人的礼物。当我们学会在点滴里找甜,便能在喧嚣里递出暖,让每个心都找到歇脚的地方。
就像泰戈尔说的,要"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寻常日子里,藏着不寻常的活法,只要肯伸手去够,每一天都能活得热气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