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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树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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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1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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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里的牵挂

淅淅沥沥的雨丝,敲打着伞面发出细碎的声响,像谁在云端垂落无数银线,绵长地织着秋的帷幕。入秋后,雨便总是下不完,天色也早早沉了下来。下班后,我没有径直回家,而是习惯性地转向母亲的住处——多年来,陪她料理晚餐、闲话家常,早已成了我生活里不可缺的仪式。母亲的老房子离单位不远,我的电动车也常年停在那儿,一来方便,二来心里也安稳。

披好雨衣,拧动车钥匙,车轮碾过路面的积水,溅起串串晶莹的水花。今日不回自己家,得先去龙胤小区看看儿子。他上个月从外地归来,进门时便有些局促地挠着头说:“妈,我的露营装备和模型实在堆不下了。”这话让我忽然想起他幼时,玩具车能从客厅一路排到阳台。如今孩子大了,对“家”也有了自己的期许,我便让他搬去了那套闲置的老房子。

那房子是我们当年咬着牙买下的。记得那年夏天,我们骑着自行车走遍了全城的楼盘,最后站在龙胤小区的样板间里,儿子抚摸着宽大的落地窗,眼睛亮得像藏了星辰:“妈,这儿晚上能看见星星呢。”那时这小区算是城里的好地段,为了他这句话,也为了他上学方便,我们凑齐首付,背上了沉甸甸的贷款。当时我们住的三角地老楼没有电梯,买袋米我都得分成两趟扛上去,可儿子总笑着说:“这儿挺好的,楼下王奶奶总给我糖吃。”

后来为了还贷,那套崭新的房子我们一天没住,就租给了一户有孩子的人家,这一租便是十多年。

前几年三角地要拆迁,老房子卖了个不错的价钱,可龙胤小区的租约还没到期,我们只好搬到桥北的一楼过渡。等终于能收回房子时,房价早已不是当年的光景,步梯房更是无人问津。兜兜转转一大圈,竟像是又回到了原点。儿子工作三年多了,我总催他找对象,他却总笑着推脱:“不急,再攒攒钱。”我怎会不懂?他不是不急,是怕给不了对方安稳,就像我们当年,从不愿委屈了他一样。

儿子搬去老房子也有几日了,上次视频时,见他厨房里空荡荡的,我便想着今天送些吃的过去。保温桶里是刚炖好的排骨,塑料袋里装着葱花烙饼,还有一沓我特意去打印店整理好的复习资料——他说想考个更理想的工作,我便记在了心上。

电动车在微凉的雨里行驶了十多分钟,抵达龙胤小区时,雨势忽然大了起来。雨披帽子被头盔压着,视线有些模糊,我懒得再折腾,便给儿子打了个电话。没两分钟,就见他穿着卫衣跑了下来,头发上沾着细密的雨珠,接过东西时嗔怪道:“妈,你怎么不打伞?”那语气,和他小时候我接他放学,总把伞一个劲往我这边倾时一模一样。

我没多逗留,催他赶紧回去看书,自己调转车头往回骑。天已经完全黑了,有些路段的路灯还没亮起,汽车的远光灯扫过,眼前瞬间一片白茫茫。雨幕笼罩着路面,蒸腾起淡淡的水汽,恍惚间,我想起前几年那个雨天——我被车撞断了腿,躺在医院里,儿子请假守了我半个月,母亲则天天炖汤让人送来。那时我才恍然,我平日里这些琐碎的奔忙,在他们心里竟如此重要。

路上格外拥堵,十一假期后的第一个晚高峰,又遇上修路,电动车只能在汽车缝隙里艰难穿行。我紧紧跟着前面一位大姐,想着她能过去的地方,我大抵也能过。可没走多远,就被卡在一处窄缝里,进退不得。好不容易等来空隙,刚要往前挪,路边突然窜出一辆电动车,后座还载着人,直直撞上了我的前轮!

我吓得惊呼一声,双手死死攥住刹车。幸好挡风被厚实,腿没被撞到。那小伙子慌忙下车,声音发颤地连连道歉。我检查了下车,又摸了摸腿,笑着说:“没事,雨天路滑,你慢点开。”他愣了一下,低声说了句“谢谢阿姨”,才匆匆离去。

再经过几个路口,看见交警在雨里指挥交通。等红灯时,我望着雨丝一滴滴落进积水里,过往的片段涌上心头——带儿子学骑车时,他总怕摔倒,我扶着车尾说:“别怕,妈在呢。”母亲总念叨着“别太累”,却总在我离开时,塞给我一罐她亲手拌的香油咸菜。原来这些年,我骑着车来来往往,奔波的从来不是脚下的路,而是心头沉甸甸的牵挂。

终于骑过光明桥,桥北的路灯亮得通透。我放慢车速,耳边只剩下雨声、车轮碾过积水的声响,还有电动车轱辘规律的转动声。眼看就要退休了,这样为母亲炖碗汤、为儿子送点吃的日子,不知道还能有多少。可偏偏在这一刻,在雨里缓缓骑行着,心里却格外踏实。或许最寻常的幸福,就是这样——在风雨中奔走时,知道始终有人等你回家。

雨还在下,心里却暖融融的。拐进小区路口时,远远地,就看见家里亮着灯。是先生在等我。原来这雨幕中的路途,我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在走。

2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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