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伯庙聆风（组诗）

1

你的手心是否还握着闪电与雷鸣

握着一轮月光，一片草叶

就像此刻，我像一束虔诚的小草

依偎在你宽阔的怀抱

这是立秋第二天，青石沁凉的阶前

一缕风在低诵东汉的一卷竹简

这是飘逸的隶书，帝王气息萦绕在梁上

“泰伯”二字如未蒸发的雨滴

沿着六根石柱的斑驳

像云纹里游动着一只周朝的鹤

石桥的弧度是沉入水底的玉玦

在手心，一抹青苔咬住每一道凿痕

在至德坊的影子里

把霓虹，嵌进暮色四合的钟声

2

我数过，四米五的身影凝望殿外

冕旒垂落十二行静穆，玄衣纁裳的深红里

蛰伏着梅里的十万烟火，你的掌心向上摊开

不执剑戟，只承一把风霜

一束光穿过窗柩，与仲雍的麻衣、季札的琴

你的眼神穿过香花桥下的水影

正把乾隆的御笔摇曳成涟漪

我数着治水的刻度，像是二十四根梁柱

自风中站起，随一把稻种深植江南

从淤泥中，托起鸿山方向的思念

托住一片康熙年间的云

吴语声声，我看见你从壁画走下

轻轻取走供桌的萝卜籽，种进

一片月光犁开的田垄

3

我含住一颗梅子，吮吸伏天的酸涩

像是依着墙砖，在“江南第一镇”的朱漆里迷醉

像是捧着伯渎河水，任橹声推开翡翠的绸

乌篷船切开三千年前的月光

怎么看，这河道都是你的笔迹

一横，写下荆蛮的稻浪

一竖，贯穿勾吴的命脉

仿佛，泰伯庙的风从《史记》的缝隙漏下

说一个名字：泰伯。你让出的王冠

是另一种雷霆。当稻穗俯身

大地才捧出金黄的谦卑

注视中，你又往茶汤里投进两粒梅子

我以额贴柱，学一株梁溪的芦苇

任飞檐的龙吻，衔走半生浮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