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羊的喀日娜（组诗）

1

我在你白色臂弯里，放牧一群春天的羊

就像一弯月亮，或是我的眼泪

流淌着，流淌着

忘记了天空的蓝，也许是黑

你从草坡走来，袍角沾满蒲公英的一长串絮语

你俯下身，发辫垂落成溪流

多么明亮的流水声，在我手心

一缕风把云朵揉碎

一朵朵，撒进你提着的木桶

喀日娜，请听我倾诉

我要告诉你，我的每一朵绒球里

都藏着一个迷途的故乡

可你只是轻笑，将鞭梢指向天际

像是羊铃摇醒沉睡的野菊

系住我漂泊的脚印，如一个个温柔的印章

2

勒勒车的木轮碾过七月，又碾过八月

你坐在车辕上，数一群羊

就像数着星星的孩子

远处的地平线，是上帝遗落的铅笔线

我的画板忘记了上色

就像我专注的眼睛，喀日娜

你跪在盐湖边汲水

你的倒影被涟漪切成千万片银箔

唯余一束夕光，斜倚肩头

我知道，上面停着低头啜饮的羊群

像是抚摸自己的影子

也许是你的，你发辫间的红珊瑚珠

正追赶一朵不肯落山的夕阳

3

黑夜多么漫长

羊群啃食每一片乌云，蹄印里

长出淡紫的苜蓿与浅蓝的勿忘我

长出一节被风吹斜的韵脚

它们是你裙摆抖落的星光与花瓣

喀日娜，我们的影子

正被风缝合成一片完整的夜

在一场篝火里酿蜜

我摘下马鞍上的银铃系在你腕间

你站在界碑旁，像是一株倔强的芨芨草

我们守着这片草场

直到我有一天，我的笔再也追不上

你被风卷走的头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