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行秋雨（组章）

1

我们不再需要这把油纸伞了

第三十七天，我想让雨钻进发缝，像你那年

穿过枞树林的指节

渐渐泛起凉意的窗台上，正敲打

去年晾衣绳留下的一道浅痕

我们共享的一段林荫道

湿漉漉。在积水里碎成淡黄的吻

就像你留下的毛线衫

在柜底发出一声潮湿的叹息

一把缠过手腕的线头，正垂向地面

2

斜依的老槐树卸下印记，包括树梢那颗

迟迟不落的槐荚，积水映出的云

在我们手心拼凑一块被雨滴带走的轮廓

幸福路被洗成模糊的铅笔画

一行路灯在氤氲里浮起另一行重影

像那年沉入蒹葭湖的钢镚

仰起头，只有雨刮器

在玻璃上反复擦拭，未出口的姓名

我们曾用体温偎暖的长椅

现在躺着两片湿透的银杏

一片朝南，一片向北

3

第三十七天，你数着檐角断线的珠子

我数你睫毛上水汽的重量

窗帘上，一片梧桐叶忽然松开手

让最后一场热烈飘成信笺

湿漉漉地，贴住往事的脸颊

应当有这样一场雨，让离别缓慢而庄重

让发梢的一行水珠有理由停留

即使冰凉，即使转身

不至于惊动

一群廊下躲雨的麻雀

4

雨还没有停，我需要收集这些流浪的信

像你穿过竹隙时被裁剪的私语

或是，掠过石壁时被磨圆的叹息

刚刚它们还在我的额头上午睡

发出惬意的呓语，后来是一场噩梦的开头

雨幕中，那个微胖的中年人把衣领

又竖高三分，一些蓬勃的事物正在撤退

我的眼睛触摸街角

一个孤单的邮筒，正替我们

站着，一个潮湿的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