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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肆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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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河流(组诗)
1
那一晚,我跟随一场流泪的风
逃离了关门垭
那夜,老屋的门槛响得格外凄楚
像是一个人在风中咬紧了牙关
我知道母亲靠在门后,夜色将她沉滞的剪影
雕刻在关门垭嶙峋的后山
屋檐下,她身边的老黄狗也寂静着
不发出一点声响,只剩手中缺角的的木梳
偶尔拨动几缕失神的井水
一梳,落满一地的秋霜
再一梳,就坠下一串沉重的露珠
2
母亲啊,屋后的溪水已消瘦了许多
磨房里堆积太久的粉
风一吹,就在我肩头簌簌地落
仿佛是你的裙摆在浮动
仿佛还藏着我的影子
粘着一粒粒泥土与松针的香
多少个夜,小院子的凉意从这开始蔓延
多少滴湿漉漉的虫鸣,浮游着
爬上老藤椅,又漫过井栏
终于将我整个童年一层层浸透
3
我的世界干涸了这么久
唯有关门垭村口的小河沟
你低着头,河水就漫过了我的胸口
请不要再涨,它已漫过你眉心
我眼见你的身形低伏,弯曲成一座桥
你依然无法拯救我后半生
一个沉溺在回忆中的孤独的孩子
守着一条河,一座山
一场铺天盖地的连绵雨水
依旧干涸地,无法呼吸
4
唯有屋檐下一口老水缸
盛得住所有雨声,盛得下漫天的蓝
盛着你匆忙的影子,锄地,播种,插秧
把最后一支麦穗捡入背篓
连同滚圆的夕阳
一起在松枝上炙烤,就这样
冬月过去,腊月来临,春天走来
你捞起水缸里的霜雪
将它们均匀分出
留给你的一份,这么的少
就像一把盐菜就着半碗稀粥
就像补丁摞补丁的一件靛蓝色衣裳
5
我知道
关门垭其实只是一条河
一个被母亲一次次,用额头顶回屋檐下的水缸
一条盛满稻子与麦香的小路
任我肆意奔跑撒欢,纵容我不辞而别
多年后却再也掬不起一捧河水
淋湿我沧桑的额头
我起身,台阶留下体温
像刚刚离开一个真实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