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行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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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波浩渺的鄱阳湖
在季节的手掌里翻身
做一回草原的梦
把骨头都埋进泥土里
湖床都含着鱼的刻度
草叶举着春天的手臂生长
风一吹，就抖落半片湖的影
他们说你就是草原
内蒙古的羊群正在天上
啃食流动的云絮
而你，每根草茎都是沉默的牧羊人
守着水退去后，留下春天般的约定
你知道吗？西伯利亚的鸟该启程了
它们的翅膀记得每一道干涸的堤坝
不用问它们来了吃什么
泥里有未腐的螺壳，草尖有凝结的晨露
还有藏在根须里的，半句没说完的叮嘱
你不是湖的遗骸，也不是草原的替身
是大地把汛期换成了平缓的章节
让你圆一回绿蓝茵茵梦
当鸟群落下，草会弯下腰
把去年的水，说给风听
把明年的湖，种进等待里
湖里的鱼呢？
鱼没走，是把鳞蜕成了泥的纹身
每道裂痕都藏着洄游的路
它们在泥土下蜷成透明的逗号
等一场雨，等 一场电闪雷鸣
把逗号连成完整的潮汛
草尖戳破地表时，会碰醒沉睡的鳍
那些关于深水区的梦，正顺着根须
悄悄练习摆动的弧度
湖上的船呢？
船泊在草色里，成了倒过来的岸
桅杆不再挑着帆，改挑落日的碎片
木板缝里还卡着去年的水藻
像攥着半首没唱完的渔歌
它不盼风，只盼某夜的露
能漫过船底，再一次
把它的影子，泡成湖的形状
把落星墩和千孔桥藏进水里
水上公路呢？
路把自己铺成干涸的河道
裂缝里还留着轮胎碾过的浪
曾经车轮溅起的水花，现在都是草
从柏油的伤口里钻出来
替水守住往来的脚印
替鱼群来时献身
有人在路面捡过半片螺壳
说那是公路藏着的，关于“水”的
最后一枚印章
石钟山的回响呢？
水退了，钟声没退
还嵌在岩层的缝隙里
像去年浪头撞碎时
没来得及散的回音
风路过石缝，轻轻拨弄
那些藏在骨头里的“响”声
不是钟鸣，是水的指纹
还印在每块石头的掌纹中
曾经拍岸的浪，现在是软绿的春
在山脚把回声，长成摇晃的诗行
别问响声去哪了
它没随水走，只是换了种模样
当鸟群掠过山尖，翅膀会接住
某缕从石缝漏出的湿润
那是水留给山的约定
等汛期漫过石阶的那天
所有的“响”都会醒来
再和浪，撞出当年的回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