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父亲，我用肩膀扛下了所有（外一首）

我的肩膀，是被日子磨钝的山脊

没有锋芒，却盛得下

晨起的霜，深夜的灯，和未说出口的疼

我把生活的重量，一一叠上去

像叠起孩子揉皱的作业本

不声不响，也不敢晃

扛过房租的账单，扛过母亲的药单

扛过孩子眼里藏不住的期盼

那些碎在风里的叹息

都被我按进肩膀的纹路里

长成茧，长成沉默的碑

刻着“父亲”二字，不用落款

从不是天生的铜墙铁壁

也曾在无人的巷口，让肩膀垂一垂

让疲惫漫过脚踝，漫过中年的河床

但听见家门吱呀的声响

便立刻把肩膀挺成山的模样

把所有的难，都挡在影子里

扛着四季，扛着三餐

扛着一个家的人间烟火

我的肩膀，不再是少年时的模样

它弯了些，宽了些

能接住孩子奔跑时的冲撞

也能接住生活掷来的所有风霜

从不说“扛不住”

只把肩膀再沉一沉

让脚下的路，再稳一些

让孩子抬头时

能看见一片平整的天

看不见我肩膀下，那些悄悄裂开的缝隙

这肩膀，扛过风雨，也扛过温柔

扛着岁月的荒，也扛着家的暖

直到某天，孩子的肩膀高过我

才发现，那些扛过的所有

都化作了血脉里的河

缓缓流，不回头

为了远方我停不下脚步

我把脚印钉进晨昏的褶皱里

不是贪恋风的形状

是远方的褶皱里

藏着未拆封的人间

鞋底磨薄的弧度

盛得下沿途的雾

盛不下回头的路

那些落在身后的

是炊烟，是灯盏，是喊我乳名的腔调

都被脚步碾成了细碎的尘

飘在风里，却落不到掌心

远方没有具体的坐标

不是某一座山，某一条河

是骨头里未凉的火

是目光越过云层时

触到的那片未命名的蓝

我必须走，必须让鞋底吻过更多的路

让呼吸接住更高处的风

停步的瞬间

影子会沉进泥土

像未发芽的种子

而远方还在生长

在每一次抬脚的缝隙里

撑开新的晨昏

我知道有些脚步会落空

像雨落进沙漠，像星沉进深海

但我仍要把脚步叠成帆

让心做锚

在名为远方的洋流里

不回头，也不停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