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汉坐在小屋里一口一口抽着闷烟,眼珠子瞪着墙上的日历,烟一丝儿一丝儿从嘴角窜出,往四下散开……
往年每到这个节骨眼上,都是几名解放军帮忙收庄稼,可前不久部队撤防,那位班长告诉王老汉不能帮着收割麦子了,眼瞅着麦子一天天见黄,布谷鸟见天“麦黄快割、麦黄快割”地催得人心焦。
王老汉家5口人,3个“虎子”都被老汉先后送部队了,老伴卧病在床,屋里屋外全靠王老汉一人操持,六十好几的人了,虽说身子骨硬朗,可这火毒的麦收季节,七八亩盼着归仓的麦子着实让王老汉愁煞心肠。
王老汉吸了口烟,从嘴角吐了出去,思绪随着飘散的烟飞到从前……那年月,王老汉一人抵得上两三个棒小伙,是凤凰崖远近闻名的庄稼把式,割麦子一天撂倒三四亩。可那毕竟是从前了,不服老不行呢。眼看着黄土就要齐脖了,王老汉幽幽地想,你说老汉我何苦来,仨小伙不留个防老的,全送部队去。但他不后悔,都不送子保边疆,你能安安心心啃白面蒸馍?
王老汉猛吸一口烟,并不吐,一丝儿一丝儿从鼻孔冒了出来,把老汉的思绪牵到3年前,三儿子强刚刚上完军校自愿上西藏那会儿,强他娘高血压落下后遗症,偏瘫在床,生性倔强的王老汉有苦往肚里咽。那时收麦子,一边还要照顾强他娘,那一天,太阳火毒,地头出现了一帮穿军装、挥舞镰刀的小伙子们,一点点向老汉靠近、靠近……王老汉这个硬汉子,第一次眼睛发涩、喉头堵得慌。以后,每到农忙季节,这帮解放军便来王老汉家做这做那。王老汉那个乐,逢人就夸口:看到了吧,咱送仨小子去部队,部队给咱来这多,送子参军没得错!
可眼下这烤到眉毛梢的火,却灼痛着王老汉原本焦灼的心。人家都下镰了,可老伴的病情不稳,一刻也离不了人,王老汉心里这个急呀!种庄稼那会,人家兵们没少替咱操心:下种、浇水、拔野草,一滴汗摔八瓣在庄稼地里,眼下粒粒饱满丰收的样子,谁瞅着不心疼?
忽然,一阵“突突突……”的机器声由远而近,传入王老汉耳际:好象在自家门前停了下来,这一下打断了王老汉的思绪。不一会儿,外面人声嘈杂,好象在瞧什么新鲜玩意,管他呢,老汉可没得闲功夫瞧热闹去。这样想着,又吸了一口烟,吐了出去……
“王大叔在家吗?”一个青年小伙的声音传进屋里,王老汉忙站起身,走出小屋,手里端着旱烟袋来到了院子。不认识。“你们是……”“我们是来给您老‘支夏’的,市民政局对象您这样支持国防的军属,今年组成了十几个‘支夏队’。是你们这的十几个老兵临走前给市政府建议的。大叔,领我们去收麦子!”是他们!我这不是在做梦吧?王老汉端旱烟袋的手微微有点发抖,嘴唇嚅动却没说出一句话来。“快叫同志屋里坐,喝口水。老头子!”里屋老伴强打精神的几句话提醒了王老汉,他忙抬起脚跨向厨房准备倒水。刚才那小青年(支夏队分队长)忙上前拉住王老汉:“别,大叔,不喝了,先领我们去收麦,收割机快着哪!”说着不由分说把王老汉拽到车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