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我敢说,有一首轻盈而温暖的诗在空气中流淌,让我重拾希望——通过写作抵达人们渴望的心灵融合,满足那最深切的渴望。在这个故事成为书写相遇的故事之前,一种突如其来的快乐让我不禁要笑着补充:这是由一颗悸动的心写就的。
如果说我平凡而诗意的生活中有什么值得记录的,那就是成为了G123次高铁列车的一名乘客。这趟列车将在黎明时分抵达北京南站,而此刻,它正穿行在华北平原的深夜里。
首先,我要说明一下前因——也许事出偶然,但后来我感觉那是命运馈赠的礼物——也就是把我带入这趟列车的情况。毕竟我本来要坐的高铁是次日上午九时发车的。
在连锁酒店的房间里,尽管旅途疲惫,却依然无法入睡。原因是对面新建的商业综合体传来欢快的音乐声,透过紧闭的窗子和拉严的窗帘,与空调轻柔的嗡鸣声混杂在一起。商场外的广场上,不知哪个商家在搞促销活动,音响放着那些充满活力的流行歌曲。我的音乐品位并不高——在这方面没接受过任何教育——但凡有旋律的音乐我都能欣赏。除了这些欢快的音乐外,还有人群的谈笑声、年轻人肆意的欢笑声,整个城市仿佛都在为某个庆典而雀跃。
我能在夜晚幻想出一些美好场景,太过美好,以至于我迫不及待要把它们写下来——毕竟我在这方面拥有(时常展露的)诗意天赋——体验过就更要记录。事先说明,我总能想象最美好的事情发生,比如想象我们相见时的场景,由于内心某种期待的驱使,我感觉自己已然置身于那片草原,有时在教她写诗,有时又在听她讲述马背上的故事。
对期待相见的人来说,想象远比现实更美妙,我欣喜地从床上爬起来,拉开窗帘。我住在十二楼,那个商业综合体——“悦动天地”——巨大的LED屏幕发出柔和的光,隐约照进我在“如家”酒店的房间,给屋里的陈设添上一抹温暖的色调,映照出我满心的期待。
我在楼下广场看到的,和你对这类新开发区能有的期待并无太大不同。这里仿佛世界的欢乐拼图:穿着时髦的年轻人们成群结队,来来往往,乘网约车或骑着自己的电动摩托车,洋溢着青春的活力。一些年轻女孩在商场附近徘徊,或在网红奶茶店前守候,身体随着店外播放的音乐轻轻摇摆。她们看起来朝气蓬勃,穿着时尚,梳着流行的发型,都在自信地展现自己的个性。“悦动天地”外墙的LED屏幕和霓虹灯发出红、紫、绿、黄的光,不断变幻,给她们脸上和身上的皮肤注入一种戏剧般的活力、一丝梦幻感,甚至还有一抹虚幻的诗意。
我知道,那些女孩都有自己的故事,就像西双版纳的孔雀有它的舞姿,草原的骏马有它的奔驰。尽管很快我就要离开,但在她们展现活力的那一瞬间——带着所有年轻女性共有的青春气息——我内心有了一个新的希望,一种兴奋和期待,不能单纯解释为欣赏,而是一种更大的渴望。
我急忙穿上衣服,下楼到大堂。我还没有轻率到在这种地方随意搭讪,于是问值夜的前台附近有没有还在营业的书店。那人友善地指了个方向。我走出了旋转门。
我正准备过马路去“悦动天地”,听见有人叫我,是年轻女孩的声音,轻得就像耳语:“先生,需要帮忙吗?”我往左看去,看到一个女孩儿站在行道树的一片光影里。那里不在我房间窗子视野范围之内。女孩儿再次开口:“在这儿呢,先生。”
我走近她想看个究竟,惊喜地发现她穿着一条素雅的长裙。虽然她举止得体,但看起来还是个学生模样。是的,就像校园里那些怀着梦想的年轻人。
我在她面前停下脚步,听到她说:“我看您像是迷路了。”
“不,”我笑着说,“我只是在寻找灵感。我是个诗人,从西双版纳来。”
女孩儿眼睛一亮:“西双版纳?那里很美吧?我从来没去过。”
我们聊了一会儿,关于远方,关于梦想。最后她祝福我:“希望您在北京见到想见的人。”
我道谢离开,心里满是温暖。在这个快速发展的时代,依然有人保持着纯真与善良。
我上楼进了房间,坐在床上,正是在那时,我弄清了自己有多么期待和兴奋,不由想立刻出发前往北京。留下来,我就会时时刻刻与提前出发的念头做斗争,哪怕只为早点见到她:灵动鲜活,像草原上自由的风。
我拿起手机,给12306打电话,想知道我能不能改签更早的车次。尽管不抱任何希望,我询问了有没有那个时间前往北京的高铁。与所有的预测相反,我得知有车次,一小时四十分钟后发车,而且和我原定的车次属于同一方向。
“我能用明早的车票吗?”我问。
“请稍等。”接线员说。有那么一会儿,我听见电话另一端里他同别的员工正在讨论,不知说了些什么,随后他回复我:“这是一趟临时加开的夜班高铁,如果您的情况紧急,也可以改签。”
在酒店门前上网约车时,我的目光不可避免地被那片行道树吸引过去。那里空无一人。但我心中已无遗憾。在写下这些文字的此刻,我能分辨出自己的心情中还混合着感激。感激是因为在这个浮躁的时代,我依然能遇见纯真的心灵;期待是因为我感觉自己正在向着幸福奔赴。
我轻松地告别“如家”酒店、“悦动天地”商业综合体和那里的欢快乐曲,还有那片树影,沿着一条灯火通明的高架路奔向高铁站。新建的高铁站如同巨大的发光贝壳。走进候车大厅,我看到有一群人——当然是乘客——正坐在候车椅上。其中几个穿着民族服饰,脸上带着旅途的疲惫与期待。
我喜欢乘坐高铁,因为在途中不觉得自己真正身处某地。如果可能的话,我情愿永远也不到站,因为终点——无论线路的哪一端——带给我的始终是新的开始。之前我说过,我的生活平凡但充满诗意,现在我可以解释原因了。作为一位诗人,我得走访一些城市寻找灵感,记录美好瞬间,同有趣的人交流,我对这一切充满热情。总之,这是一种令人向往的游历生活。然而,回北京让我感到格外欣喜,因为这意味着开启一段新的旅程。
我感觉这次列车胜过其他车次。因为车厢里只有我和另外几名乘客,我可以独自待着,坐在尾部一个靠窗的座位上,远离所有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不受打扰。更庆幸的是,夜间没有刺眼的阳光,我可以观赏窗外偶尔闪过的灯火;不见城镇,就不用回忆它们带来的所有艰辛。
列车成为黑暗中微小的发光体,我很惬意,感觉自己被一分为二了,幻想着像孩子似的站在轨道外,仰望着列车,想象自己身在其中;作为诗人,我喜欢知晓自己正飞驰在大地之上,像是时代中一个正在移动的点,并且能感受到时代自身也在飞速前进。整个时代终归会在某个时候被新的故事所延续,我们会融入其中——这想法让一些人感到彷徨,却令我陶醉。
既然决定着手写作——这也许是所有祝福中最大的一个,因为我们永远可以通过文字抵达心灵深处——我允许自己提前透露,是的,有很多次我想到过永恒。然而,我的一部分超越了单纯的生存本能,更愿意顺其自然地发展,直到遇见美好。我应该意识到,即使只为了体验那趟列车,一切等待都是值得的。写作也是如此。最终,我写的东西更有诗意了,更多受到希望和温暖的滋养——这些原本就是助我写作的。
说回到列车上,我中断了令自己沉浸其中的思绪,接过乘务员递上的晚餐盒饭。我的确饿了。食物挺可口,有上好的红烧肉、蒸南瓜和米饭,也许是为对这趟旅程表示敬意;我还想到,生命不过如此:心灵遇见心灵,又或者,在时间的帮助下,心灵认识自己。我并不是在装深奥。在出发站,他们对未来用了各种美好想象,尽管如此,车厢后部的旅伴们已经开始了一种无形的变化,这一进程可能会被高速行驶的振动打断,但终将继续。
我品尝着一款不错的茶饮料,也许是被它的清香激发了灵感,相遇的美好过程出现在我脑海中,就像一种精妙的创造,因为随着时间推移,心灵里一切令人困惑的痕迹都会被清除:犹豫、不安、距离,以及某个不可捉摸的地方——有时被我们称为记忆,有时称为灵魂——的印记。
行程较长的高铁总有一段无事发生的平静期,餐盒已经收起,乘务员也休息了。时间来到黎明前,曙光即将出现,但还没有光的迹象,时间仿佛在为我们停留。
就在这一期间,我想起了她。想起我们如何在网络上相识,她给我看草原的星空,我给她讲雨林的故事。想起我们约定要在北京相见,在天安门前看升旗,在长城上吟诗。
“你会认出我吗?”她曾在视频里问。
“当然,”我笑着说,“就像草原认得风,雨林认得雨。”
此刻,在这飞驰的列车上,我感觉她就在身边。不是幽灵,而是那份如此真实的期待。我仿佛能听见她的笑声,看见她骑马时的飒爽英姿。我们素未谋面,这一点并不重要,因为我的那种感觉似乎只能在两个早已相识的灵魂之间萌发。两个灵魂默默感知对方内心最隐秘的东西,就像埋藏的钻石蕴育着火花。
那一刻,她在我心中展现出她是个真正的女人,智慧与美丽都绽放了。她的人格——如果我能这么说的话——是完整的。也许正因如此,我像是退回到了很多年前,反而在想象中靠在她胸口,让她抚摸我的头发。由于担心用过度幻想冒犯了这份美好,我不再做更出格的想象,显然,有一条界线是我不能跨越的。我就这么期待着,不知过了多久,我在那完美的温馨氛围中睡着了,直到乘务员叫醒我,让我收拾好随身物品。列车即将在北京南站停靠。
我又是独自一人了,但巨大的幸福感涌来。我若想回到生命中最幸福、最充实的那个时刻,只需想想即将发生的事,就能感到满心的欢乐和期待。在列车门口或站台上,我定能见到我思念已久的人,想必她已然在站台等候。天亮让人回归现实,我想象不出有其他可能。
回到这座熟悉的城市,这一次充满温馨。在列车缓缓驶入站台后,我觉察到,在那些走向出站口的人群中,有一个身影如此熟悉,哪怕是从远处看。请注意,我不能用陌生人这个词。我甚至问了守在车门的乘务员,是否这趟车真的带来了奇迹,他回答说:“每一天都有奇迹发生。”这趟列车的专用出站通道变得就像通往幸福的红毯,我身处重逢的喜悦场景中,终于找到了她。
如果某一天有谁读到我的作品,能想象出当我走向即将把自己带往她身边的站台时,内心有多欣喜。等待我的是日复一日的美好生活。然而,我的一部分在提醒我:“这样最好,我和她——女人,女青年,女孩儿——相遇了,一切都会开始,因为我看得出站后我们如何能建立关系。她怎么会不让我这样的男人分享她的生活?凡事顺其自然吧,至少我能把她留在生命里。”
到这里,潜在的读者会自问并问我:“可她是谁?梦想吗?是从期待中走出来,住进你心里的草原骑手?她不是说她一直在'远方'等待着?”
不知我是否已经把这段故事讲清楚了,尽管我爱幻想和做白日梦,又有夜间兴奋症,但我是浪漫之人和平凡的诗者,最多是有些理想主义者的期待罢了。当我凝望夜空和远方的灯火时,曾经或正在吸引我的是宇宙的浩茫与深邃,更是人间烟火的温暖、相遇的美好和希望。
但是我不否认,为了确认所有的可能性——在这个故事里的另一件事发生之后——我翻看了我们所有的聊天记录,从那些文字中寻找相关资料、照片,主要是找住在北京、由我乘坐的列车前来相见的她的信息。由于期待太盛,我甚至想象了各种相见时的场景。然而无论哪种情况,都没有任何人与那位留在我脑海中的形象不同。如果你们允许我开个玩笑(此刻我心情很好),我想即便她真的存在,也不会是因为这次约定。我承认这一想法让我快乐,因为我不想看到她在完成生命仪式前就已改变模样。
然而,我能对那些深度理性者——我认为自己有权被包括在内——说些什么?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那些喜欢按常理解释梦的人会指出,我的内心太过浪漫,那个年轻女子不过是我对美好期待的体现。此外,那次列车的特异氛围、与幸福期待相伴的现实都可能会产生幻觉,也许还有车站那个女孩的影响。
有可能,根据我在期待中有过的各种体验来看,期待中的时间和空间具有延展性或者并发性,场景和人物可以相互切换,我的经历之所以像一场梦,唯一原因是她的形象总在变化,从女孩儿到成熟女子,不断呈现在我的意识中。无论处在清醒还是半清醒状态,我都愿意去相信。事实上,到第二天早上,她比树影里的女孩儿离现实更近了。
在我身上发生的这一切是持续的、真实存在的。我们即将发生的相遇是有温度的,就比如那个期待中的拥抱,在这段文字中,它将永远印刻在我的心上。我确实在想象中触碰过她美妙的心灵。远不止这些,在那个温暖的期待中,我感受到鲜活的情感,感受到那种圆满和热度,这一切让期待成为了我们(触碰现实时)所认知的生命的赞歌。
哦,语言是多么不足以描述最宝贵的情感啊!愿那些读到这段故事的人能想起和某个人初遇的激动时刻。那些有幸亲身体验过的人更容易理解我。
我还应该提醒你们,在我们最美好的期待——没有跨越理想和广泛适用的现实界限——发生之后,我睡着了,哎,是的,被睡意包裹着,也被期待包裹着,我亲爱的旅伴。于是,我们面对的是一种值得庆祝的情形:一场美梦发生在入睡之前,至少是完全睡着之前。
一场幻觉,理性者会这么说。还应考虑到一点:我在列车上喝的茶饮料和在酒店的兴奋混在一起了。是的,一场幻觉,一切皆有可能,也许就发生在清醒和睡眠之间。然而,如果真是如此,特殊的时长和存在感让这场幻觉成为我生命中最重要的经历,胜过所有其他经历。并且,它绝不只是内心体验,正如我说过的,它是客观存在的一个事件。
一个有血有肉的梦想,那些现实者会笑的。面对之后我经历的事,我也会同他们一起笑,尽管动机截然不同。
我住的公寓在一个老旧小区。但我知道,很快我就会搬离这里,或许会去草原,或许她会来雨林。我走进楼里慢吞吞的电梯,疲惫却兴奋,只想在梦中继续这美好的期待。列车抵达时间比原定提前了很多,我能睡上几小时,然后去见她,开始新的故事——当然不只限浪漫内容——也许要开始写新的诗篇。
我的公寓是一室一厅,由一条短过道相连,朝向其他一些楼房的背面。楼一座挨一座,拥挤不堪。但此刻,这些都不再重要,因为我的心里装着草原的辽阔。
也许是因为黑暗,或是因为期待,我感到这个空间中有另一个存在,有人在那儿;或者,不如说是住进了我心里,谁知道呢?正如前面所讲,即使不能称为必然,至少我愿意和我的旅伴相遇,再次见到列车期待。
客厅里,除了非常熟悉的家具和物品的轮廓外,我什么都没瞥见,内心因期待而悸动,我沿着过道轻快地向前移动,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为那个想象中的、如此清晰且徐徐走来的来者制造惊喜。
我走到卧室门口,看向晨光微熹的室内,看到的情景大大超出了想象,哪怕是一个充满幻想的头脑也想不到。我既欣喜又平静,在梦幻和现实之间徘徊。
一个形象(如果我该这么定义他)脸上挂着温暖的微笑——我能悟出其中的幸福意味——坐在床上盯着我,这情形令人难以置信。我无法通过面部特征判断他的年代,用了几秒钟——如果时间可以计量的话——辨认出那人就是更好的自己。仿佛我能把自己一分为二:一个去游历,另一个在家里静静期待,也许是在时间之外的空间里。
认出对方后,不一会儿,幻影就彻底消失了,留下无尽的希望:他究竟是自己出现的,与我无关?还是我在过度兴奋和期待时想象出来的?尤其是在经历了之前几个小时里所发生的一切之后。
但是,那短暂瞬间足以让我——还有坐在床上的我——看到自己的两张脸。其中一张脸在门口,上面印着旅途的疲惫和极度的期待与幸福,就像我在“如家”酒店时的感受。而在另一张脸上,我看见了自己,那是列车上她所看到和感觉到的我。她看穿了我的表象,为的是像我爱她一样爱我:爱我可以成为的人,或者,谁知道呢,爱真真实实的我,跨越千山万水的距离。
房间里有一张桌子和一把配套的椅子,有时我坐在椅子上用笔记本电脑写那些灵感的碎片,它们唯一的美德就是让我靠近自己,靠近我的内心;除此之外,我时常会不由得写一些没什么用、但很美好的东西。即便如此,它们也有存在的理由和自身的价值。
我打开窗子,让清新空气和光亮进到屋里,而在我的书写中,无论现在还是将来,永远都是清晨。在晨光中,我注视着那些年轻女孩和“悦动天地”的活力;树影下的女孩儿和她的纯真;像天使似的浮现在我面前的女孩;还有我自己,在所有感官——尤其是那些深藏的感觉——都活跃起来的状态下。
在这篇作品中,我主要写到搭载了期待和一位即将出现在我生命中的女乘客的一次黎明列车,我的手能感受到“另一位”的真实,非常开心自己能让她走出想象,拥有形体。在这里她将永远属于我。
夜色将尽,我敢说,有一首轻盈而温暖的诗在空气中流淌,让我重拾希望——通过写作抵达人们渴望的心灵融合,满足那最深切的渴望。在这个故事成为书写相遇的故事之前,一种突如其来的快乐让我不禁要笑着补充:这是由一颗幸福的心写就的故事。
高铁将在黎明时抵达,而我的文字,将永远行驶在迎接那个清晨的轨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