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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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风扇
三峡牌。台式
身形佝偻，挤在旧书桌下的
杂物堆里，一直被忽视
却又一直存在
缺失了两个按键
底座上落满老年斑
通电后，迟缓而凄婉的转动声
像某个人丢失在盛夏的谶语
撕割失聪的耳朵
骨痛的夜晚
不会将黑夜比作棺材
棺材里没有灯光，也没有回音
夜幕下的咖啡屋透出橘黄，受惊的响尾蛇
在两米深的地下发出警告
当过期的阿普唑仑失去药效后
我只有忍着骨缝泄出的痛
在三尺矮床上，踢蹬逼近的恐慌
远处，仍然有失重的舞步
和金属折弯的颤栗
倒下的，也许是醺醉忘形的啤酒瓶
假如是一条潜伏的狗
猫去向不明，猫耳的影子
保持着警觉的姿势
隐匿于旧玻璃的划痕中
窗帘拉开，又疾速拉上
看不清陡然出没的脸膛
以及愤怒的眼睛和黑痣
假如，假如是一条潜伏的狗
出口被倒下的树遮掩
十八级台阶上，坐着伪装成烟头的吠叫
冷雨季
一场雨接着一场雨
整个下午，没有一只乌鸦
在深色玻璃上显灵
收拾好旧信纸，坐回枯萎的绿萝左边
继续与右眼缺失的壁虎交谈
晃动的帘布后，也许藏着
面目狰狞的女巫
向日葵，牛蒡花和小蓬草
在墙纸脱落的弦窗边
喑哑成一种隐喻
那只断腿蜘蛛，还在檀木座钟旁
张望
一件灰白风衣，早已沦落为招降旗
人潮退去，天桥，南北大道，以及更远处
没有原路返回的影子
一把油纸伞，一株旧色香樟树
挡在黄昏即将抵达的十字路口
玻璃墙拐角的地方，斜伸着嫣红
核酸检测像一个湿透的词语
又从长满向日葵的广告牌下
折叠过来
深夜过上清寺
拖着影子，穿过八一隧道
凌晨一点半，将抵达802路公交车
曾经停靠的上清寺
不知道，说着方言的伙计
是否还在离地三米的梯坎面庄
等我
不会爬上环形天桥
让自己再次迷途
南望，雨季尚在
风衣和伞依然容易走失
此刻，许多窗口都已睡去
没有一双眼睛为我送行
巷口和灯柱，急匆匆从身旁走过
我不会叫醒醉酒的开锁匠
和戴白帽子的猫
触及左脸疤痕，想起失去锋芒的斧钺和三角石碑
以及厮守在远方的树
临近江边，继续寻找冒着黑烟的货轮
丁卯年的蓝衫和月亮，也许还挂在
弦窗外的迷雾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