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女的陨落

1990—2008年之间,我在东北阿城西部城乡结合处—平岗村开了十八年幼儿园。

我招收的生源大多集中在附近的村庄,也有城里的。记得我教过当地房产大亨张海家的两个孙子—张浩和张然，这两个小家伙每天都要乘坐专车来这里上幼儿园。当然，偶尔也有在他们的爷爷﹑奶奶家住一两蓿的日子。因为他们的爷爷张海家住在村子后街。也是村子里最显眼的一座小楼。有一次我去张海家访问完两位小幼儿之后,顺便也到了他们的邻居易支书家走了一趟。这次去易家，可能跟我以前当过几年业余通讯员有关；我想深入地了解一下有关这家大女儿的事。

这位易支书已经病退在床上休养了。家里还养了一只大黄狗,女主人看见有人敲大门,就把用锁链子拴着的大黄犬吆喝到了狗圈里面去了。我被女主人引到了二女儿住的房间。

这家平方也特别气派,是仅次于张海家楼房的住宅。必定易先生刚刚从农村支书岗位上退下来,经济实力还尚存。

在这间房子里,我无意开门见山地提起女主人的伤心事,只是她们大女儿的照片还挂在墙上。

女主人首先说:“今年暑假,你的教室里有一位女大学生利用晚间时间﹑一共培训了16名小升初的学生,我大女儿那时还给我‘两个小的’补习英语课呢!没成想……”

我说:“我也是受这位女大学生的请求，给她开了一次‘勤工俭学'的方便之门（借我的教室使用两周）。今天提到你的大女儿，她太优秀了。我今天到你们西邻张海家来访问他的两个孙子,顺便来看望你一下。”

女主人把衣服理了一下大襟儿,眼泪在眼圈直打转。我想:“既然她没有避讳她的大女儿的话题,我也就不好隐瞒我去她家的缘由了。”

我说:“你的大女儿英年早逝﹑太可惜了；国家也遭受损失啊！她身下的弟弟、妹妹能赶上她不?”

女主人打了一下“咳”声,说:“那不差得十万八千里了。”

“怎么讲?”我问。

女主人说：“我大女儿从小就不让我操心，在上大学期间﹑就勤工俭学；不但自己自足，还资助弟弟﹑妹妹们读书。我的另外两个孩子差远了，就知道给我添麻烦。”

女主人说着话儿，从木桌抽屉里拿出她的大女儿生前留下的一文件袋照片。她从中抽出十多张明星照片。我一看,这不是黑龙江电视台的小主持人杨硕吗?我问:“这是怎么回事?”

女主人说:“我女儿从打上大学就给这小姑娘当家庭教师,几年了；这小丫头也该考大学了。”

我说:“你的女儿太优秀了。我们想见这样的名人都难，你的女儿还亲自教她。”

女主人阴沉的脸浮现一片乌云，没有说出话来。我望着这位含辛茹苦的母亲失去优秀的女儿之后的挣扎表情，深表同情。

为了使这尴尬的局面得以缓解，我问：“听说你女儿的事儿惊动了北京大学社会学系的领导?”

女主人说:“是的,还有哈尔滨工业大学的部分领导。”

我听后,望了一眼女主人的表情，感觉她承受了巨大的痛苦,我还发现她的头发都已经白了三分之二。

我说:“人家北京大学也是个损失啊!再说,培养一个人才是无价之宝。”

女主人说：“是的，她的导师亲自陪伴我们许多日日夜夜。”

我一听眼泪刷一下，掉下来了。

女主人还说:”她的父亲现在还不知道她的大女儿出事了,他还以为她去‘北大’报道去了呢!”……

我在看照片时,一一端详了女主人大女儿－易学智的宝贵照片，当然也有她跟黑龙江电视台小主持人杨硕拍的。

我就是在那次访问易家时，女主人送给我一张她大女儿—易学智的照片。

没成想,在二十年后,我在翻书本时,发现当年故乡易家女主人送给我的一张照片。勾起了我对往事的回忆。

在阿城平岗村有一户人家姓易,这户人家的房子紧挨着房产大亨——张海家。房子品质仅次于西邻的房子,占地面积也有200多平方米。出入院子有花园和小弯路,种植的各种花草树木鲜艳夺目。

但最耀眼的并不是易家的房子和院落,而是这家有一个大女儿“中状元”了。她在1998年夏天考上了北京大学社会学系的研究生，消息传遍了整个阿城的大街小巷。其实,这女孩儿早就出名了,她是阿城第一中学的学生会主席。

当地有句俗语:“考上阿城一中,就等于迈进重点大学一条腿”。

何况时任学生会主席的易学智就更像板上钉钉一样地会进入国家重点大学。

但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夕祸福”。易学智却因弟弟跟邻居家小孩打架,头部受伤；家里贪上了官司。这女孩儿的父亲又瘫痪在床,只有她支持母亲跑前跑后；一面给弟弟治病,一面打官司告状。

易学智在业余时间要承担起家里全部重担。导致她当年高考成绩仅仅能够搭上哈尔滨工业大学.大专班的边际。由于家境面临中途败落,父亲“中风”；弟弟的脑袋又被打出了撸子;即便赢了官司,也步履维艰地过日子。

在这当口,易学智没有半句牢骚话,她打起背包到哈尔滨工业大学.大专班报道了。

“是金子在哪里都会闪光”。易学智入学后的第一次摸底考试，就取得了名列前茅的好成绩。不久,她担当了系学生会主席,凡是给她授过课的教授一致推荐她读本科。她的聪明完全来自勤奋。在哈尔滨工业大学读书的时候,寒暑假都不回家；学校里面的社会活动她是组织者,也是参与者。学校一般都是本科生才有资格写论文、搞社会活动,她就有资格。作为老师的得力助手的易学智提前修完大专、本科课程；英语口语水平达到演讲都使用双语表达。一个弱小的女子还当家教供弟弟妹妹读书,据说她给黑龙江电视台的小主持人杨硕当家教还是她的教授推荐的。

1998年夏天,她以绝对的优势，被北京大学社会学系录取……可叹一个如此如花似玉的准硕士生,在雨天邮寄行李时,被白色面包车碾压后﹑撞飞,夺去了她二十五岁的年轻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