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斑驳的青石板路上,脚边的草丛里不时传来微弱蛙鸣,清凉的风拂过,头顶下起了一阵槐花雨。当我再看向记忆中的小院,里面早已荒草丛生,古制的门楣也早已掉落,曾经的水井已经被杂草覆盖,只剩下半面还没未坍塌的黄泥墙和仍旧茁壮的槐花树告诉人们这里曾经坐落着一间小院。
收槐花的季节总是有很多邻居聚在一起,谈笑间就将树上的槐花剪下,在地上堆成小山。奶奶经常带着我站在旁边看,偶尔和邻居说笑两句,我常常躲在奶奶身后,只敢露出眼睛偷偷瞅两眼,觉得无聊我就吵着要回去,奶奶拿我没办法,就笑呵呵地带我回小院旁的槐花树底下乘凉。我躺在奶奶的怀里,感受着蒲扇扇动带来的阵阵凉爽,伴着淡淡的槐花香。
小时候经常吃槐花包子,剥下的槐花总是在冰箱里体验短暂的冬天。每逢有人做客,槐花包子就成了饭桌上的主食。家里和面的时候我就踮起脚尖扒住灶台看,看着面粉变成面团,看着一个个气孔不断张开,趁着大人不注意就偷偷地用手戳一戳。
做槐花馅的时候奶奶总会让槐花泡泡水,我就蹲在盆边用手搅着水,看着水中心浮现一个小漩涡,带着槐花转呀转。我一边搅着水,一边幻想着槐花像海里的大船一样在水里航行,而我是船长指挥着航向,向着不会抵达的尽头出发。
没有槐花的季节我就在小院周围巡逻,围着院子里的井口走来走去,每次路过井口的时候总是好奇想看一眼,但又被小时候看过的恐怖故事给吓退,只能安慰自己说没什么好看的,想着长大了就不怕了,长大了也可以在井口上提水,那叫一个威风!
下完雨爷爷总会带着我去修缮房顶上折断的瓦片,爷孙俩在雨快停的时候坐在门槛上看屋檐缓缓落下的雨滴,滴答滴答地落在青石板铺就的小路上。走到槐树底下的时候,我就会卯足了劲去踹槐树主干,哗啦啦地震下来一片雨水,得逞后捂着耳朵不理会爷爷的笑骂声,坏笑着跑出很远。
后来我们搬进了新的院子,那间小院就呆在了记忆里落灰的角落,渐渐地只有过年贴对联的时候才会再踏进那陌生又熟悉的青石板小路。小院里没有人打理,角落里渐渐长起了小草,黄泥墙角也有爬山虎落脚,槐花树也交给邻居去打理。记忆里的快乐就那样渐渐远离我。
时过境迁,为了学业在陌生的城市里来回奔波,回家的次数越来少。再次路过小院时,我发现槐花树不见了。询问过街坊邻居后才了解到前几年修路,为了拓宽路基就伐了,树根也被运走了。下意识跨过记忆中很高的门槛,那口令我向往的水井早已干涸,井口被杂草覆盖。是啊,现在不用水桶提水了,你也解放了老伙计,我在心里默念。
记忆中熟悉的槐花味已经找寻不见,小院曾经的热闹也被掩盖在数码产品的屏幕下。小时候并不在意这些不起眼的日常,但等你追忆的时候却发现怎么也记不清那些细节,这也是记忆开的玩笑吗?
是啊,再也没有那蒲扇替我驱赶蚊虫入眠了。
是啊,再也没有水桶等着一个长大的男孩去提起他了。
是啊,再也没有那熟悉的桂花树等着男孩来和它恶作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