壶声

壶 声

——有感生活的温暖

冬日里，午饭后的午休是我的必修课。如果没有紧要事，我是一定得小憩一阵的。习惯了吃饱就想睡。连西方人都羡慕国人的午休时段。据科学家研究，午休对人的心脏有一定的好处。是真是假，二十多年了，我的心脏也没怎么不舒服的。

吃过午饭给火炉里夹一些上等的哈密煤块，匣板抽放一半；在炉盘上习惯性地放半壶水。躺在床上倒头就睡着了。窗外是亮闪闪的阳光，另加一些寒冷的下山风。屋里却暖洋洋的。没过几分钟就入睡了。随着鼾声渐起，炉里的火被屋外的寒风吸的哗哗作响。炉盘也被烧的通红通红。此刻的茶壶也在咿咿呀呀、吱吱呜呜地说着梦话，那声音由轻到重，由远及近，由里到外，慢慢地冒着蒸汽；把入睡者带入遥远的梦乡。与此同时，入睡者的鼾声也渐次高涨，与壶声一比高下。随着时间的流逝，那壶里的水已沸腾开来。如果壶水过满，水就从壶盖处溢出来，在火红的炉盘上跳着激烈的焰舞。此时的入睡者尽情梦游四方。入睡轻者，便翻起身来将壶移到炉盘的一脚，掉头继续入睡。入睡重的，则任由壶里的蒸汽大呼小叫的没完没了。鼾声与壶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一波接着一波。象春日的蛙声、似夏日的蝉鸣、秋日的鸟叫。尽管只一个来小时，那种温馨、那种惬意、那种悠然自得的舒适感便在壶声、鼾声与黄粱美梦的交替中幸福地度过。

这便是我91-93年在肃北蒙古族自治县上班时的午休情节了。转眼都二十多年过去了，人生如梦啊！

这又使我想起小时侯生产队里的故事来。寒冷的冬天里，生产队上总在晚上组织大家开社员会。因为白天里抓生产没时间，开会总在晚饭后。那也就是七十年代的故事了。文化生活很贫乏。开会也能听到一些外面世界的音讯，所以人们都很积极，思想很单纯。生产队长在台面上传达着上级的会议精神，或安排近期的生产活路。偌大个会议室里，正中间放一个火盆，生着一堆柴火。那时候有的是树根和干柴。生火的都是几个年长者，白天里看管着牛、羊、马圈，晚上开会负责生火取暖。火头的上方支着一个三角架，一只挂钩将一个陈年老壶吊在火苗的中央；因年长日久，壶身已被岁月熏染成黑呼呼的老古董。队领导们（队长、书记、会计、小组长）不厌其烦的传达着上级的会议精神。生火的长者将粗粗的柴根头放了又放，火势虽强，但很快就变小了。在没有电视，没有网络，没有现代交通工具的年月；生活异常的乏味。能听到一阵上级下传的国事民情，那也能让老乡在田间地头，灶前院后谈论上三、五、六天。红红的火光照着四周聚精会神的眼神。尽管柴草的烟熏味异常浓烈，却丝毫不影响劳累一天后参会者的注意力。

会议室太大，前心温暖后心凉，那是很自然的事。柴草的热卡小，天气又异常的寒冷，到会议快结束时，才能听到壶声吱吱呀呀的怪叫声。喝水的也只是几个年长者。大部分人是没有喝水的习惯。因为肚里没有多的油水可喝。那年月听个壶声都难啊！更别说吃好饭享午休了。岁月留给我更多的记忆和回味。人生更是一场经历和感受。

参加工作后，我曾在阿克塞老县城呆了四年。冬天喝茶那是很自然的事。经常与一些车主交往，时间长了，也认识了三、五个靠谱的朋友。身在异地又是单身，寒冷的冬季，串门自然是必不可少。说实话，少数民族朋友比较厚道，办事实在，做事靠谱；闲暇时常来常往，听壶声那也是常事。喝茶、打牌自然也成家常便饭。老县城平均海拔2700米以上，一年里有半年多都生炉火取暖。冬天在平房喝奶茶，夏日在哈萨克毡房喝马奶。（毡房类似蒙古包，只是花色图案有别）。那时打牌兴双扣，不赌博。烤箱炉盘上放一壶水，待个把小时，四人玩的正尽兴的时候；那壶里的水也就呼哗啦地唱开了。热情的女主人将一小块复茶（专茶），一小撮花椒，适量盐巴丢放在沸腾的壶水里。待熬上十多分钟后，然后在壶里放了鲜牛奶；主人呈上一个花边小碗，在碗里放上半汤匙牛酥油，然后将滚烫的复茶水冲到小碗里。此刻一碗清香四溢的酥油茶便呈显在你的眼前。香喷喷的奶茶喝上一碗又一碗，朋友与主人喝着奶茶，玩着扑克牌；有时也喝酒下棋。整个晚上每人都能喝上七、八小碗，至到十二点钟才意犹未尽地散去。夜里总得起床小解，所以梦里都是那吱吱呜呜或沸腾的壶声，或兴高采烈的欢笑声。此刻心里的暖流，温暖着我的身心而忘却了自己身在异地他乡，一梦到天亮。

新时代的变化突飞猛进，经济的发展日新月异。在改革开放四十多年的岁月里，我们大多数人都住进了楼房。那遥远的壶声在城市与农村间拉开了距离。我已十多年里再没听着壶声入睡了。只偶尔只在农村亲戚家的伙房里听到这种惬意、温暖而久远的壶声。

2012年我又在新县城待了几年。冬日里，我重又听到那古老而又熟悉的壶声。那安静的院落，那暖洋洋的阳光招引了成群的布谷鸟飞落在杏树、梨树的枝头上，梳理着羽毛、惬意绵绵的享受着冬日的温暖。屋里我听着壶声，躺在床上翻看几张新闻报纸；不多几分钟，便在温暖的壶声陪伴中渐渐地睡着了。院落里安静的出奇。没有吵闹、没有纷争、没有经济利益的尔鱼我诈；有的只是明媚的阳光普照着院落，成群的布谷鸟享受着太阳的洗礼而眯缝着眼睛；和屋内的我翻来覆去的鼾声，与那炉盘上翻滚的壶声交织在一起的交响乐。我估计这样的享受来日不多。因为省领导答应要建新的办公楼。届时将安装壁挂炉或接大暖。改革还在进行中，一切都得顺其自然，壶声依然能听得见。她将永远、永远地留在我的心中、留在我记忆深处的梦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