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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剑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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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1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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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粥记

近来大病一场,胃口奇差,遵医嘱,早晚以食粥为主。取小米黄澄、大米莹白、绿豆翡翠、红豆珊瑚各少许,置于青瓷碗中。米粒在掌心轻旋,如碎玉相击,清冷水波漫过指缝,带走尘滓。添入绞碎的里脊肉糜,切得细碎的冬菇丁,一并盛入粗陶小釜。

文火初沸时,水汽氤氲而上,在窗棂凝成细小的水珠。守着这锅粥如同等待一场花开,香气在时间里慢慢发酵,待锅盖微颤,绵甜的米香便如晨雾般漫溢开来。揭盖的刹那,琥珀色的粥汤泛起涟漪,五谷的色彩在羹中若隐若现,再佐之“翡翠白玉羹”(豆腐炖青菜),便恍若丹青未干的画卷。

袁枚在《随园食单》里写得明白:"水米融洽,柔腻如一,而后谓之粥。"北宋张耒作《粥记》,称"晨起空腹食粥,谷气充虚,所补不细"。明代医家更将粥食奉为养生至道,谓其"推陈致新,生津利膈"。古人于寻常粥饭间,竟能吃出这般天地乾坤。

屈子曾歌"折琼枝以为羞",李义山有《兰香粥》诗,将杏花时节的旖妮都熬进粥里。陆放翁最是通透,"世人个个学长年,不悟长年在目前",他把粥饭吃出了神仙境界。文人笔下的粥,早已超越果腹之用,成了修身养性的载体。"数杯清水数杯米,半碗糊涂半碗仙",这粥里藏着处世的智慧。

颜回"一箪食一瓢饮"的乐道,千载而下犹自芬芳。与酒的凛冽不同,粥是温柔的入世良方。暮春时节,雨脚初收,雨遗蕉叶,檐溜犹滴。舀一勺粥入口,就着半卷残书细啜,但觉满口清甘,恍有山林之气。读东坡“粥后复就枕,梦中还在家”一诗,方知这一钵水米相融的温柔,原是最熨帖的归处。

尘间至味,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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