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姥爷的第一任妻子,于我而言,是一个从未谋面的存在,甚至在我的成长记忆里,她也仅仅是偶尔被长辈提及的模糊影子。
大概是因为性格不合,二人草率地办理了离婚手续,女方带着孩子跑到了日本定居,直到如今我也不清楚该称呼那个孩子为姨妈还是舅舅。
优秀的男人从来不必为婚姻大事发愁。舅姥爷四十多岁的时候,领回家一个比他小二十多岁的女人,也就是他现在的妻子。一开始,家里人对这门亲事满心疑虑,毕竟年龄差距摆在那儿,不知道这两人能不能长久。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的日子过得和和美美,育有一女,事实证明,这段婚姻还真挺不错的 。
不得不说基因是个强大的东西,端起小姨和舅姥姥小时候的照片来比看的话,两人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说来疫情一别,我和她已经四五年没有见过面了。从辈分上来讲,我应该管她叫一声小姨,不过,她只比我大了半岁。而表哥呢,比我大了四岁,所以对他来说,管一个小孩子为姨妈似乎比我更难为情。
小姑娘长得白白净净跟个瓷娃娃似的,舅姥爷老来得子,两口子将这个孩子视如珍宝,害怕她年纪小出远门水土不服,所以直到七岁那年在太姥姥家,我才见到她的第一面。
两口子的担心不是空穴来风,小姨每年回来的第一天大概都要到诊所打吊瓶,就连小护士都记住了她,虽说是生面孔,可毕竟大过年的来的那可都是稀客。何况这一来就是好几年。
家里面对这个孩子的上心程度完全不亚于两口子,点名道姓的要求我和表哥一块去诊所陪着,没办法,谁让我俩当时是“无业游民”呢,大人不是忙着做饭,要么就是在打牌喝酒侃大山,看护的事自然而然落到到了我们俩的头上。
家里其实也挺犯愁的,让一个年纪大的男孩和一个年纪相仿的男孩管一个小姑娘叫姨确实不太好听, 于是乎,选择了一个折中的办法,让我俩管她叫小小姨。
小小姨穿着厚厚的羽绒服静静的坐在哪里输液,见到我俩的时候,她也很开心,因为人数地不熟的没人陪她说话真的很无聊。
对于她这个两个便宜外甥而言,她还是更喜欢跟我玩,原因无他,谁让我俩的年纪相仿呢,表哥觉得管一个小好几岁的女孩为姨难以出口,索性便直呼其名。小小姨也不甘示弱,对表哥也直呼其名。
对舅姥爷而言,我和表哥之间,他也更喜欢我一些。我觉得这可能是因为母亲的缘故。母亲平日里照顾伺候太姥姥比起她的姐姐强的不是一点半点,每年春节在厨房里热火朝天的给一大家子做饭实在辛苦。另外,过年这几天,他们这一家三口都是住在父母亲的那件屋子,可能也是觉得有些麻烦我们家吧。
那几年,一直都是舅姥爷舅母住在父母的那间屋子,而父母呢,则是住在我的房间,让我们两个孩子一块睡沙发,后来可能觉得太过麻烦心里过意不去,他们两口子又搬到了大舅家的宾馆里住,让小小姨一个人留在我的房间住,可不管怎么变,这几天睡沙发的总是我。
那几天可是不能睡懒觉的,七点来钟天蒙蒙亮便要收拾收拾洗漱一番,到老人家里拜年走亲戚,其实那会儿,我最想去的还是太姥姥家而非是奶奶家。
我们这有个习俗,往饺子里包硬币,不单单寓意着好运财富,也觉得这么做能让孩子有动力多吃几个饺子。说道这里大家可能也就清楚了,倒不是太姥姥家的饺子有多好吃,而是实打实的给钱啊。在奶奶家吃到一个硬币那就是一个硬币。而在太姥姥家吃到一个硬币那就是一百块钱啊。
小小姨每次都能吃到五六百块还要向我炫耀的情形着实让我有些羡慕嫉妒恨。不过她还是会好心的分我一点,美名其曰给小辈的红包压岁钱。而我也不会把这个钱存起来而是买一种名为“滴蜡巾”的烟花陪着她一块玩。
在太姥姥家,我,表哥,小小姨,舅姥姥四个人再加上一个随机的亲戚凑在一个玩扑克是最有意思的,五个人四副牌打保皇,这是山东特有的玩法。一个皇帝加一个侍卫对抗剩下的三个人。而这侍卫又被称作“狗腿子”有明暗之分,每次小小姨和我被分到“狗腿子”的时候,都会被其余人一眼识破,倒不是牌技不好,而是脸上憋不住笑啊。
等到晚上玩累了,小小姨便乘机询问我的母亲,能不能让我在她旁边打个地铺没事说说话。但母亲说什么也不同意,说你俩白天玩那么久了什么话说不完,大概的意思就是男女授受不亲。不过说来,前几年一块睡在沙发的时候怎么也没那么多讲究呢。
十几天的年过得真是快。等到年快过完的时候,舅姥爷还会开车拉着我们这两个孩子一块到县城吃饭。舅姥姥说他这是烧的皮痒,中午家里那么多好饭不吃,非要到外面吃,剩下的留到晚上给谁吃啊。
舅姥爷说了家里那么多人爱谁吃谁吃吃不了就倒掉。在吃这方面,其实也不怪舅姥姥说,自打我记事起,舅姥爷便是一个三百多斤的胖子了。家里人也不光是舅姥在劝,管他是长辈还是小辈关于他的体重也说了好几十遍,磨得人的耳朵都起了茧子。说他当年当兵那会多瘦多帅啊,如今怎么成这个模样了。
但不管咋劝,舅姥爷就是不听,他也知道家人是为了他的健康着想,可他就是管不住他的嘴。他还振振有词说他一年到头才会一次家,带孩子们出去吃点好的有什么错嘛。
我还记得当初那家饭店名字叫做白宫,外观和装修风格都是仿制美国白宫的样式。吃的是什么已经记不住了,只记得吃完饭后,小姨带着我吃商店去买冰淇凌,为什么会印象深刻呢,因为那是冬天,大冷天吃雪糕,是我在家里从来没有过的事。我把舅姥爷给我的钱买了两块泡泡糖送给她,没想到小姨高兴的手舞足蹈连忙对我说谢谢。
等到要走的那天,小小姨的眼角都会泪水打转,央求自己的父母多待几天,不过这个要求着实有些不太现实,毕竟大人都该上班了。她又央求着说能不能让自己单独留在着几天,不过这个想法很快又被她的母亲否决了,说她年纪这么小有本事一个坐船回家吗?
她又闹了好久,换了一种思路,问我能不能假期的时候,去他们哪里玩一趟,得到双方父母的点头同意后,她才用纸巾擦了擦脸跟着父母离开了这里。每年的情况八九不离十,高高兴兴的来,伤伤心心的走。
光阴荏苒,日月如梭。小姨今年已经大四了,舅姥爷的想法是让她考完研,让她到自己的法院单位上班,自己虽然退休了可也多少算是个领导,有门路给她安排进去,也算有个照应。正好她还是法律专业,专业对口。可小姨似乎有自己的想法,她不想凭借父辈的关系走捷径。要我说放着以后的法官不当,去当一个律师还真是有点傻的。
舅姥爷也不只一次的说跟家里人抱怨说给自己规律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为什么非要走歪路呢,别人要想这个机会都要不到呢。倒是舅姥挺通情达理的说孩子还小只有走过错路才能迷途知返。世界果然是一个巨大的围城,进去的人想出去,而出去的人想进去。
看她晒出最近的朋友圈里全是些好玩的,雪山划雪,高空跳伞,潜水游泳着实让人眼前一亮。相信小小姨的人生比我精彩,小小姨的仕途比我顺畅,也不知道有什么不能帮助到她的,只希望她会一帆风顺活出一片新的天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