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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孟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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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50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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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祝为何化蝶

“碧草青青花盛开,彩蝶双双久徘徊。千古传颂深深爱,山伯永恋祝英台……”一曲凄美悱恻的《梁祝》,传颂一段千古爱情的传奇。

梁祝传说产生于晋朝。现存最早的文字始见初唐梁载言所撰的《十道四蕃志》:“义妇祝英台与梁山伯同冢,即其事也。”晚唐时张读所撰的《宣室志》显然作了文学渲染:“英台,上虞祝氏女,伪为男游学,与会稽(即绍兴)梁山伯者同肄业。山伯,字处仁。祝先归。二年,山伯访友,方知其女子,怅然如有所失。告其父母求聘,而祝已字马氏子矣。山伯后为鄞令,病死,葬鄮城西。祝适马氏,舟过墓所,风涛不能进,问知山伯墓,祝登号恸,地忽逢裂陷,祝氏遂并葬焉。晋丞相谢安奏表其墓曰义妇冢。”

祝英台自幼随习诗文,美丽聪颖,一心向往访师求学,遭到祝员外拒绝。但求知心切,便女扮男装,外出求学。途中邂逅梁山伯,两人一见如故,就撮土为香,义结金兰;从此同窗共读,形影不离。后祝父思女,催归甚急,祝英台只得仓促回乡,被迫许配给太守之子马文才。尽管英台陈述自己已芳心暗许,但遭到了祝员外的坚决反对。梁山伯后来虽然当上鄮县县令,但忧郁成疾不治身亡,葬于鄮城九龙墟。祝英台闻听噩耗,誓以身殉。

农历八月二十一日这天,是祝英台出嫁的日子。船至邵家渡,忽然狂风大作,江面波涛汹涌,喜船靠岸避风,英台闻得近有山伯墓,就从容上岸,前往祭奠。一声哀号,伤心欲绝;刹那之间,地动天摇;飞砂走石,白昼瞑晦。就在众人大惊失色之际,坟前突裂一道缝隙,英台奋然向前跃起……说时迟那时快,随行人员慌忙上前拉扯,却只扯下几片裙袂,英台跳进裂缝,裂缝转瞬合拢,此时风停雨霁,天空彩虹高悬。扯下的裙边飘于空中,飘到董溪西屿才落了下来。

故事很是感人,加上又是同乡,时任宰相的谢安(320-385),家居上虞东山,地处祝家庄西南,两地相距二三十里。谢安隐居东山时,致力于培育谢氏后代,自然会对“伪为男装游学”之事表示关切,才会有“奏表其墓曰‘义妇冢’”之举。晋安帝时,国家多难,梁山伯屡显灵异,为国效劳替民消灾,于是被敕封为“忠义王”,并立庙祀奉。

如今宁波城西十五里的高桥乡,一个倚山面水的山坡上,尚有一座构筑精致的庙宇。庙前有段雕着荷花的石板路,尽头有座精巧的石拱桥,人唤“夫妻桥”。门额上题“敕封忠义王庙”六个大字,两旁门柱镌有“精忠不二昭千古,大义无双冠五洲”的楹联。庙内供奉身着官服的梁山伯和凤冠霞帔的祝英台,庙右就是梁祝的坟墓。庙后还有两人寝殿,仿照卧室布置,宝帐绣榻,明镜香橱,榻前放有男女绣花拖鞋;橱中悬挂梁山伯的袍服冠带和祝英台的罗衣绣裙。从祝英台殉情那年开始,以后每年的农历八月份,四面八方的水陆香客,络绎不绝地来到忠义王庙进香,青年男女更是成群结队地前来烧香许愿,并在墓地绕行一周,以证代代相传的一句俗谚:“若要夫妻同到老,梁祝坟堂绕一绕。”

梁祝悲剧的酿成,到底是祝员外的棒打鸳鸯,还是马文才的后来居上?深层次原因其实是当时的“士”“庶”对立。简单地说,“士族”就是世代为官的名门望族,而“庶族”是指地位低下的平民阶层,又被称为“寒门”。“士族”的形成,与魏晋时期的九品中正制有关。这套制度规定,九品以上的官员,皆从“士族”子弟中选用,这样几乎堵死了“庶族”人士为官作宦的上升通道。

也就是说,出身“士族”,即便不学无术,也可以轻松谋取高位,位极人臣;如是“庶族”,不管多么优秀,如何努力,也只能当一些不入流的小官小吏,就是所谓的“浊官”。“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说的正是这种社会现象。“士族”为了固化这种政治结构,采取了与“庶族”不通婚、不来往的做法,也就是所谓的“士庶不婚”。如有“士族”与“庶族”之人结婚,就会被人戳脊梁骨和社死,严重的会丢掉“乌纱帽”甚至“士族”身份。

因此,魏晋南北朝时期,受门第观念的影响,婚姻往往由父母包办;加之男女地位不平等,婚姻悲剧常常发生。封建道德约束和礼法制约,不仅影响了魏晋南北朝,还贯穿着整个封建时代。出身高贵“士族”的祝英台,居然自甘堕落地爱上卑贱的“庶族”梁山伯,简直有辱斯文、混账透顶。在这样的舆论氛围里,即便没有马文才的横插一杠,英台她爸也绝不会同意这门亲事。可以说,在那个时代,梁祝的爱情注定没有结果,结局就是悲剧。有情人难成眷属,要么与传统妥协,要么以死殉情。

由于悲剧产生的普遍性,梁祝也就生成多个版本。张恨水曾考证出浙江宁波、江苏宜兴、山东曲阜、甘肃清水、安徽舒城、河北河间、山东嘉祥、江苏江都、山西蒲州、江苏苏州等十处梁祝故事可能的发源地。有关梁祝的古迹目前已有17处,包括读书处6个、坟墓10处、庙1座。

我国爱情故事成千上万,悲壮的有之,如焦仲卿与刘兰芝;坚贞的有之,如孟姜女与万喜良;幸福的有之,如七仙女与放牛郎。但最美丽的,还数梁山伯与祝英台,因为他们最后化蝶双飞。

蝴蝶与文学的结缘始于《庄子》,就是所谓的“庄周梦蝶”。因为这个典故,蝴蝶被蒙上了一层梦幻、凄迷的色彩。蝴蝶不仅自身美丽,还在不断地寻找和追逐着美丽。翩跹着飞进庄周梦中,飞向花间词曲,飞入梁祝传说。飞过千年的时光长河,栖进每个人的心中。

那么梁祝为何最终化蝶,而非别物?任何传说大都有个演变加工的过程。开始这些故事都有各自的原貌,后来经过历代文人的不断加工,以及民间艺人的二次创造,才形成了如今耳熟能详的故事情节。“梁祝化蝶”自然也不例外。

梁祝故事可能源于韩凭夫妇的故事。《韩凭夫妇》出自晋代干宝的《搜神记》。作者赞扬了韩凭妻不慕富贵,不畏强暴的美德,歌颂劳动人民的坚贞爱情,追求美好生活的强烈愿望,同时揭露了统治者强夺人妻的罪行。韩凭夫妇先后自杀殉情后,宋王故意将他们分而葬之,二墓遥遥相望。一夜间两座墓上生出两棵梓树,树干弯曲靠近,树枝空中交错,树根地下相连。又有两只鸳鸯栖于树上,日夜交颈悲鸣,人道为韩凭夫妇精魄化成。

唐时的《韩朋赋》,将这个故事再次加工:宋王强占韩朋之妻,韩朋愤而自尽,韩朋妻要求宋王厚礼葬之,并亲往观看,后以身殉墓。宋王怒,于墓中得到一青一白两块石头,便将青石埋于道东,白石埋于道西。道东长出桂树,道西长出梧桐,枝叶相覆,根下相连,宋王遣人伐之。二树变成鸳鸯比翼飞去,落下几片羽毛将宋王杀死。

晋唐时这个故事的结局,还保留着“比翼鸟、连理枝”等意象。后来诗人们咏韩凭之事或化用韩凭典故的诗中,开始“化蝶”:如李商隐“青陵台畔日光斜,万古贞魂倚暮霞。莫讶韩凭为蛱蝶,等闲飞上别枝花”(《青陵台》),又如王安石“翅轻于粉薄于缯,长被花牵不自胜。若信庄周尚非我,岂能投死为韩凭”(《蝶》)。北宋《太平寰宇记》中,也出现了“自投台下,左右揽之,著手化为蝶”的说法,说的是韩妻自尽时,左右揽之而不得,韩妻跃下青陵台,所扯下的衣服化为了翩翩蝴蝶。从文献的先后顺序看,韩凭夫妇化蝶的传说至迟在唐末、北宋已见于诗文,比梁祝化蝶传说要早得多。

在梁祝故事诞生之前,相似的传奇结尾已在许多诗歌、传说中出现。最著名的可能是东汉长诗《孔雀东南飞》的结尾:“两家求合葬,合葬华山傍。东西植松柏,左右种梧桐。枝枝相覆盖,叶叶相交通。中有双飞鸟,自名为鸳鸯,仰头相向鸣,夜夜达五更。”这里所提的合葬之所“华山傍”,并非今天陕西的华山,而是长江下游的庐江府,更可能与南朝乐府《华山畿》有关。按《古今乐府》记载,南朝刘宋时,有士子暗恋一位客舍女子,相思至死。入葬时,运载棺木的牛车经过华山旁女子家门,牛不肯前,女子遂出门而歌:“华山畿,华山畿,君既为侬死,独活为谁施?欢若见怜时,棺木为侬开。”棺木应声而开,女遂入棺,两人乃合葬。

虽然梁祝故事的背景一般被设定在东晋,但当时并未留下诗歌,直至唐代才逐渐见于记载。就此似可判定:在梁祝传说诞生之前,构成其母题的关键要素已在诸多诗歌、传说中出现。这些关键要素包括:两个遭外力阻隔的恋人;两人之间的感情可能是相互的,也可能是单方的深情,而另一方最终予以回应;一人先死,另一人追随而去;死后出现奇迹(棺木不肯移动;坟上长出连理枝或比翼鸟)。梁祝在结构上可说是更接近《华山畿》的故事,而补入了《韩凭夫妇》与《孔雀东南飞》等元素。

我们通过上述故事的发展轨迹,可以窥见梁祝传说的内在脉络。梁祝故事也曾出现化作比翼鸟、连理枝等版本,只是后来在文人和艺人的不断创造中,最后确定了化蝶这一最终面貌!

比翼鸟是传说中的一种鸟,文字记载最早见于先秦。《尔雅·释地》云:“东方有比目鱼焉。其名谓之鲽。南方比翼有鸟焉。不比不飞。其名谓之鹣鹣。”《管子》也云:“东海致比目之鱼,西海致比翼之鸟。”司马贞《索隐》曾说:“《山海经》云:‘崇吾山有鸟,状如凫,一翼一目,相得乃飞,名云蛮。’”比翼鸟是指雌雄二鸟总在一起飞翔,古诗文常以其喻恩爱夫妻。

也就是说,比翼鸟是爱情圆满和团圆的象征。梁祝本是悲剧,像极了蝴蝶羽化的过程:蝴蝶外观美丽,但生命周期短,象征梁祝绚丽而短暂的人生;它羽化的过程又寓意一种执着的追求和抗争,一种以生命为代价的升华和蜕变;它成双成对地飞舞,象征着忠贞不渝的爱情。更准确地说,梁祝是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它的“凄”在于两个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它的“美”在于两人最终破茧成蝶,冲破封建的牢笼,用一种超脱世界、穿越现实的手法获得了自由和爱情!

《梁祝》以蝴蝶结尾,带有多重寓意,也给人以无限遐想的空间。相比之下,比翼鸟和连理枝的结尾就刻板单薄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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